抚养权(141)
厉明深想了想:“那羊肉呢?”
梁宸安爱吃羊肉。
杨阿公说:“羊肉有啊,红烧还是做汤?”
厉明深沉吟片刻:“红烧吧,就不放辣椒了,小秋的嗓子吃不了辣。另外再要几道炒菜,清淡点就行,您看着搭配。”
话里话外全是梁暮秋和梁宸安,只口不提自己的喜好。
杨阿公说好,让厉明深稍等。等杨阿公进堂屋去烧菜的时候,厉明深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几张百元钞票压在了桌子上。
梁暮秋冷眼旁观,猝不及防,厉明深抬头朝他看来,隔着重重树影,他和厉明深沉默地对视了几秒,之后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房间里。
从思绪里回神,梁暮秋看一眼时间,才五点。他眉头紧锁,故作嫌弃地道:“天天就知道吃。”
梁宸安看着他,眨了眨眼,转身又蹬蹬蹬跑下楼,连梁暮秋在后面喊他都没听见。
梁暮秋从房间走出去,站在走廊的栏杆前往下看,就见梁宸安跑到院子里,对坐在石凳上的厉明深说了什么。
厉明深目光朝楼上扫来,附耳对梁宸安说了一句,梁宸安连连点头,又踩着楼梯往楼上跑,冲到梁暮秋面前的时候差点没刹住车。
梁宸安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脆生生的,说道:“民以食为天,不想着吃那想什么。有我在,怎么也不能让你饿着。”
挺长一句,梁宸安复述地一字不差,说完就仰头等梁暮秋回话。
梁暮秋心道梁宸安这是传话传上瘾了,跑上跑下还挺高兴。
他抬手摸摸梁宸安的额头,微微有些出汗,担心梁宸安感冒,便单方面终止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对着楼下扔一句“随便”。
没过几分钟,厉明深就出门了,开车走的,将近一个小时才回,拎着一兜黑塑料袋去了杨阿公的院子,出来时端着个砂锅。
梁暮秋回房间,没多久,厉明深就让梁宸安来叫他,他这才下楼,走进餐厅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厉明深揭开砂锅,里头是奶白浓郁的鱼头豆腐汤。
梁暮秋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沉默居多,大多数时候听厉明深和梁宸安说话,但好歹吃了一些,填饱胃,人也精神,不再神色恹恹,嘴唇也有了血色。
期间厉明深接了个电话,大概是工作上的事,走到外面接听的。梁暮秋这才问梁宸安:“好吃吗?”
梁宸安在桌子底下晃着腿,重重点头:“好吃,阿公做的菜最好吃。”
梁暮秋笑了笑,就在这时厉明深又进来,他不由自主看过去,目光相接又很快错开,垂眼搅动碗里的鱼汤。
吃过饭梁暮秋就回房间,洗过澡一身清爽,躺在床上看设计方面的资料,一面画图找灵感。
看着看着,他思绪飘远。一天内两次遇见徐谦,叫他控制不住地想起一些往事。
带过梁暮秋的老师都说,他在设计方面有过人的天赋,他具备独特的审美和对流行元素的敏锐,但也有缺点,那就是过于理想主义。
初出茅庐的设计师籍籍无名,要自己找客户拉单子,少不了应酬,梁暮秋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交际上,当然也不擅长。
徐谦为人谦和又八面玲珑,恰好能补他的短板,又是同院学长,认识以来对他照顾有加,梁暮秋对他感到天然的亲近和信任。
也正是徐谦,让他意识到他其实喜欢的是男人。
所以当徐谦提议和他成立工作室的时候,梁暮秋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配合还算默契,但比起利润更高的商业项目,梁暮秋更倾向于私宅设计,且客户要看得顺眼聊得来才肯接,因此拒绝了徐谦找来的很多大单。
曾经他为一家五口五十平米的老宅进行翻新,忙前忙后两个月,从设计到买材料再到找施工队,最后不仅不赚甚至还倒贴,徐谦为此很不满,两人第一次爆发争吵。
事后回想,矛盾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的,只是他没意识到。
再之后就是忽然传出的流言,徐谦默认的态度,以及他去找徐谦说这件事时,无意间发现徐谦背着他将他曾经的设计卖出高价,图纸上署的却是徐谦的名字。
徐谦起初抵赖,后来跪在地上求他,说自己急需用钱给母亲治病。
“小秋。”徐谦跪在地上,恳切地抓着他的手腕,“你跟教授的事我不计较,这次的事你也别跟我计较,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梁暮秋难以置信,一把甩开徐谦的手,用严厉的声音质问他:“你明知道这根本就是假的!为什么别人问你的时候你不替我澄清?”
徐谦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回答。
看着他的反应,梁暮秋猛然意识到什么,看徐谦的眼神都变了:“还是说这流言根本就是你传出去的?”
徐谦之后说了什么梁暮秋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把工作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通通扔到地上,推开徐谦摔门走了。
来不及想怎么处理这件事,他又接到了梁仲夏难产的电话,连夜赶回小梨村,从此人生天翻地覆。
一墙之隔传来细微的动静,梁暮秋恍惚一瞬,回过神,那张画了一半的图纸从中间多出一道重重的笔迹,他有些心浮气躁,干脆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又一声从隔壁传来,声音很轻,像是拖鞋踩在地板上走路的声音。梁暮秋听了一会儿,心思竟渐渐安定,翻过一页空白的纸继续画。
夜色渐沉,他眼皮也沉,放下书关了灯,躺在床上很快睡着,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