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和师尊同归于尽后(168)CP
甘长风没进去看,也没再跟纳兰仪再说一句话,听到惨叫后拔腿就走,中途还被江淮凤发现了,险些被抓住,还好纳兰仪把灵泽剑留给了他,不然江淮凤那个疯子直接就要弄死他。
纳兰仪以为自己要做很久的心理准备,可真拿起刀的时候,她并没有怎么犹豫。
甘长风封了那邪修的修为,还点了他的穴位,对纳兰仪来说,这就跟一摊任她宰割的烂肉没什么区别。
至于这人是谁?又该不该死?
她没什么需要想的,甘长风已经替她想过了。
她相信自己的徒弟。
她只需要杀了他,只需要用刀隔断他的喉咙,让他惨叫出声……
他死了。
“……”
纳兰仪随手把刀插在他的喉咙里,看着溅到自己身上的血迹,忽然觉得很恶心。
跗骨而生的恶心,从神魂来泛起的反胃。
她果然很讨厌鲜血,很讨厌、很讨厌死人。
纳兰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她修为被封没了法力,用的是最原始的屠杀方法。
刀刃割开血肉的撕裂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哀嚎声,鲜血喷溅的嗤嗤声……
好恶心。
好恶心。
好恶心。
纳兰仪想擦掉手上的鲜血,可她现在没有法术,她擦不掉,她洗不净。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甘长风时,他说的那些话。
“你又不会杀我。”
“你身上没有血腥气,应该没有杀过人。”
她记得,那时她说:“我杀人如麻,罪责罄竹难书,你怎么说我没杀过人呢?”
“邪修修炼都是要血气……”
“不可能。”
“师父教过我,看人先看三分魂。”
“你的魂魄很干净。”
不,不干净了。
她看着手上好像永远洗不净的血,心道,她的灵魂,不干净了。
“嗒。”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纳兰仪忽然感觉心脏上有什么东西很轻的响了一声。
再然后就是滔天的黑屋从她的胸膛和掌心源源不断的涌出,掩盖了鲜血,冲破了江淮凤的紧致。
可是,很痛。
黑屋拓宽她的奇经八脉,硬生生撑开她的识海。
痛。
很痛。
好像要死掉了。
不,不能死,纳兰仪强打着精神睁开眼,把自己残破的身体扔到灵泽殿主位上,运转功法,疏导黑雾,沿着几乎爆裂的经脉汇聚于丹田。
终于凝结成一株漆黑的山柳兰。
至此言出法随,功法大成。
代价是——她将永远陷身于绵长如同细雨般,跗骨而生的、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
等她匆忙赶到无妄雪原时,两边已经打起来了。
尸山血海,断肢横飞。
原本一片白茫茫的无妄雪原被瓢泼的鲜血泡的血红遍地,术法声,喊杀声,惨叫声,哀嚎声喊的震天动地,刺痛着纳兰仪的识海和耳膜。
鲜血,死人。
遍地的鲜血,到处都是死人。
上一刻还在看她的人,下一刻便身首异处。
不。
别死。
不管是谁。
别死。
以往千回百转的万种计谋此刻一并宕机,纳兰仪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便先一步动了。
她要救人。
无论是谁,不要死在她眼前。
无论罪孽深重,亦或十世善人,无论寿数是否将尽,亦或命不该绝。
不要死在她眼前。
于是在这片战场上,一抹特立独行的黛紫色四下奔袭,所有人都在杀人,想尽一切办法的杀人,只有她在救人。
拼尽全力,不顾后果,不管自己死活的救人。
黑雾从她的指尖流淌,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无妄海邪修,拖起了命不该绝的离恨天修士,扶起了血涌如注的太华弟子。
而原本该他们承受的攻击,全部落到了那一抹暗淡的、不怎么起眼的黛紫色身影上。
这是因果,合该他们受的伤偿的命,他们躲掉了,就全数由插手因果之人担下了。
一道又一道刀光,一片又一片剑影,千般法器,万种术法一并朝纳兰仪而来,她身上逐渐出现了细而密的伤痕,鲜血淋漓,涌出来的鲜血浸透了她黛紫色的衣裳,变成了一件血淋淋、沉甸甸的黑衣,可她并不觉得痛,反而,她从未如此畅快过。
得到顶级术法时她不快乐,登临无妄海时她不快乐,往后执掌无妄海大权时她也不快乐。
只有在这片混乱无序的战场上,她第一次觉得,如此的畅快,如此的快乐。
她知道,她现在在救人,她不是在杀人。
她救了人,她能救人。
战争是残酷的,纳兰仪不知道自己扶起来了多少人,她开始觉得累了,可她没有停下,她还在走,顶着刀光剑影,顶着瓢泼血雨往前——
直到被一抹炽烈的灵光挡住了脚步。
纳兰仪不认识他是谁,在太华没见过,无妄海也没见过,离恨天的?也不像。
不过不重要,她看出来了,这人是来杀她的。
那人看着一身凛然正气,张口就是:“无妄海妖女!拿命来!”
很不巧,纳兰仪的黑雾用完了,她很累了。
原来救人比杀人累这么多啊,纳兰仪如是想道。
炽烈剑光迎面劈来,纳兰仪没力气躲了。
死就死吧,她想,就当偿命了。
还是有遗憾的,她又想,她忽然想起来了,她来是打算找到江淮凤,拿他来跟太华换取停战的。
罢了,她累了。
纳兰仪合上了眼,准备迎接一场安然的长眠。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