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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别处(28)

作者: 江渔白 阅读记录

文箬扭头转身,端着冰沙和他碰杯,小神仙敬小神仙。

“李牧,真想叫你小李白。”她盯着他,貌似晒了几天,李太白没有那么白了。不然,她真的会嫉妒的,一个男生要那么白干嘛。

“李白是谪仙人,我只是普通人。”李·不太白·牧说。

她挖着冰粥询问诗词百科全书,“还有哪些应景的诗句?”

“坐看云起时。”李牧去掉了前一句。此时,他们已经到山腰,可以看到远处的白云。

文箬抬头看着远方的云朵,不由地羡慕他。“李牧,你以后真想当诗人吗?”

李牧不笃定。他想到了语文课堂上老师长达十分钟的批评,想到了外公委婉的建议,说,“不知道呢。你呢,以后拉小提琴?”

文箬在他话音刚落地便给了答案。“这个我知道,肯定不会拉小提琴。我的小提琴老师说我的水平太差了。”

李牧皱眉,“这个老师不太合格。你要不换一个老师?”

文箬吸了吸鼻子,“换不了。她是我妈。”

“噢。你妈妈小提琴造诣很高?”

“嗯。她是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

小时候的文箬不喜欢小提琴,可是她拒绝不得。她学得慢,所以只能不停练习。曲子练熟了,有了技巧,依旧得不到赞扬。就这样,一不留神,十年过去了。小提琴老师放弃了她,从此再也没指点过她。

俩人在沉默中吃完冰粥,李牧接过她手里的空盒子,收到垃圾袋里。他敲着小提琴盒子,说,“你妈妈不在这里。我喜欢你的琴声,你也喜欢你的琴声,四耳才是知音。所以,开心拉上一曲。那些烦恼呀,牢骚呀,都会被风带走的,留下的是旋律。再送你一句应景的词,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谁的诗?”

“李贺的。我跟他同姓。”

“知道。”文箬不知道他名字的来历,听他没来由说了一句同姓,还以为他在抖机灵呢。她要抖个比他还要大的,“你还和李白、李商隐、李煜同姓呢。我再送你一支李斯特的曲子,《钟声》。李斯特的钢琴曲更出名一些。原版是小提琴,帕格尼尼的《第二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钟声回旋曲。我用帕格尼尼的原版谱子,拉得很不好,你姑且听一耳朵哈。”

李牧挺直腰背,还假装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问道,“正式演出前,需要先鼓掌吗?”

文箬瞥了他一眼,继续调整琴的位置。“别添乱。”

文箬闭着眼睛,回忆着琴谱。

准备就绪,琴声起。文箬的眼睛依旧闭着,李牧却瞪大了眼睛。这是上次文箬在便利店里拉过曲子,那时候她只拉了其中的一小段。

李牧鼓掌夸道,“好听。我能听到…”

文箬赶紧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一共有五处失误。左手揉弦好几处不流畅……”

这是文箬主动坦诚自己的不足,以前每次反省的时候,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或许,真的长大了。

她说,“算了,我给你找找大神们的视频,让你净化一下耳朵。我最喜欢柯岗的版本。Stefan Milenkovich的也不错,我妈妈在台上也表演过。”

“我可以点单吗?”

“嗯?”

“播你最喜欢的版本。这么好的天气,莫辜负。”

文箬扑哧笑了出来。

俩人重复听了好多遍柯岗的版本,文箬问李牧感想如何。

“唔…我现在能理解你先前的谦虚了。”他说着偷瞄文箬的表情,见她没生气,又大胆结语。“你和柯岗的差距,就像我和李白的差距……扯平了。”

还真是,两个不知道较什么劲的执拗小孩儿。想着,想着,文箬笑了。

“嘿嘿,我已经在尝试新的赛道了。李牧,你加油!”说着,她拿出吉他,继续基本功的练习。

其实才没有呢,文箬练了一个小时,觉得枯燥无味。

听到山头乌鸦的嘎嘎声,又听到树林里云雀的唧唧叫,她说,“我们下山吧。三个小时了,金子们该饿了。”

李牧收起自己手里的电子书,说,“文箬,你这样,特别像我三四岁练习写字的时候,玩两三个小时,练三十分钟,再玩两三个小时,磨磨蹭蹭白天就过去了。”

文箬自顾自地收吉他,琴盒被理所当然地放在李牧身旁。“才不是,我这是一直玩。真要是学习的话,你那样也不过瘾的。你应该先练字三十分钟,再玩五六个小时。学也能学好,玩也玩得尽兴。”

“谢谢附中小霸王传授学习和玩乐的方法。”

“不客气。”

“小霸王下午是不是应该把第二天的模拟试卷写了呢?”

“今天的答案还是略。”

“你们集训班的模拟题不上难度?还是对你来说真的很简单?”

“前三天都比较简单,帮着大家树立自信,第四天之后难度就回归竞赛水平了。我给你讲,上一届的学生里……”

……

下山路上,除了有鸟鸣、蝉叫、布谷声,还有文箬绘声绘色讲述自己为了翘课想出的五花八门理由。

李牧认真听着,时不时闷笑几声,偶尔提问一句。“练琴呢,练琴的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文箬闻言拍着自己的琴盒,一副兴致盎然的表情,脸上写着了有好多好玩的事情。

“我以前为了逃避练琴,也尝试过很多招儿,比如故意弄断过琴弦,唯独没有装过病。有一年除夕,我假装没拿稳琴,将琴摔在硬实地板上,摔坏了琴头和弦轴。我妈一个眼神横过来,我被吓得差点露怯。其实还是怯,当场掉了几滴眼泪。我姥姥和姥爷不知道我是故意的,他们以为我是因为琴坏了才哭的。俩人为了安慰我把原本要给我哥的压岁钱挪了大一半给我。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哥听说我的琴摔坏了,他把自己本就不多的压岁钱全给我了。我当时特别内疚,又不能告诉他们,那是故意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