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常(68)
这话听上去怪吓人的。什么叫“想怎么样都行”,无非就是把人赶走或是报警吧,不然还能怎样?我不希望他给我提供第三个选项。
黄洪飞说了,至少mushroom是做正经生意的。
我问黄洪飞这对中年夫妻的诉求是什么,黄洪飞说:“鬼哭狼号的喊了一通,哭着闹着要翁梦璇不得好死,要翁梦璇赔她女儿。”说完他顿了顿,“我瞧着吧,像是要钱。”
“竹蜂什么时候演完?”我问。
黄洪飞说:“好像就剩这一首了。”
“聊聊吧,”我说,“你让小、让翁梦璇一起过来。”
我们需要聊聊,我们需要把一切事情都聊清楚,我真的受够了这种粘稠感,像在淤泥里往下沉。
“行。”黄洪飞做了个敬礼的手势,他说,“聊明白也好,看他俩那架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我这一天两天还能顾及情面,要没休没止地过来闹,我也不能一直当软柿子,我怕到时候搞得太难看。”
我在mushroom存放酒水的仓库里见到了虞槐父母。
小蜜蜂和阿池他们比我们早到一步,我们抵达仓库时,里头已经吵起来了。幸亏有黄洪飞的人“维持秩序”,否则应该早就动了拳脚。
虞槐母亲趴在水泥地上声嘶力竭地喊,她拉着小蜜蜂的裤脚让她偿命。小蜜蜂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毫无愧疚之色。
虞槐父亲被她的神情惹怒了,激动得一跃而起,抓着手机就想往小蜜蜂头上砸,阿池拉住了他,把他推远了些,他更激动了,通红着一双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小蜜蜂扒皮掏心。
这时黄洪飞在门口吼了一声:“有完没完!再吵什么都别聊了!都他妈从老子店里滚出去!”他这嗓门儿洪亮如钟,仓库内骤然只剩零星啜泣。
我们跟着黄洪飞往里走,小蜜蜂全程没有看我,她的视线一直黏在严靳身上。她的视线带着怨气。
莫名其妙地,我就走到了“调停者”的位置上。
我也不想多跟虞槐父母说客套话。黄洪飞虽然作风浮夸了点,但也算是阅人无数。他说虞槐父母想要钱,我觉得大概率的确就是想要钱。
于是我直接开口问他们:“叔叔阿姨,你们想要什么直接说吧,能不能给,给不给得起,大家好商量。”
虞槐母亲“嗷”的一声又要哭,黄洪飞横了她一眼,她止住了。她看着小蜜蜂,抽抽嗒嗒地说:“我女儿是因你而死的。”
虞槐父亲在旁边清了清嗓说:“两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第40章 “你一向都顺着我的,为……
小蜜蜂还没说什么,牙牙先急眼了,气得又踢椅子又砸杯子,黄洪飞想要呵斥他,被我抬手制止。我觉得他需要多踢多砸多发泄,他应该是在场众人里,第四难过的人吧。或许还是最内疚的那一个。
我特别理解他。他或许会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和母亲关系缓和,如果不是自己回家住,如果不是自己邀请母亲参加音乐节,后续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特别理解他。
小蜜蜂对虞槐父母摇头,她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即便有,也不应该给你们。”小蜜蜂清了清嗓,说:“虞槐不是我害死的,是你们害死的,你们的无知和偏执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你们才是罪魁祸首,你们才是最不要脸的人,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吆五喝六。我不会被你们道德绑架,我不像虞槐那样善良,不像她一样容易被人欺负,她投胎到你们家简直就是个错误,她上辈子一定是——”
“你闭嘴——!!”虞槐母亲愤尔起身,她扯着嗓子尖叫,她抓住了小蜜蜂的头发,发了疯似的拳打脚踢。仓库内又是一阵混乱拉扯,直到黄洪飞噼里啪啦砸了两瓶酒,双方才稍微消停。
我走到小蜜蜂面前,还没说话就被她推开。她说:“我不要你的钱!他们也一分都不该拿!他们不配!”
虞槐父亲听到这话又要发作,严靳抬手拦住了他:“翁梦璇没有两百万,你们逼得再紧也没用,讨债需要找对地方。”
我看到他给了虞槐父亲一个电话号码。他说:“这笔钱启明给得起,说不定会比两百万更多。”
虞槐父亲傻眼了,忙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严靳说:“打给古律师,他会帮你们打赢官司,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古律师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是我助理。”严靳说,“钱拿到自然就相信了。拿不到,你再来这里闹也不迟。”
黄洪飞看男人陷入犹豫,顺水推舟,把两夫妻送了出去。
等他拍拍手走回来,以为今晚的事情可以就此圆满结束,小蜜蜂却站在仓库中央发出了声嘶力竭的一声呐喊,她紧攥着拳头,身子弯成弓形,从头到脚都在发抖,气得发抖。
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走到严靳面前,她伸出手,指指点点地高声骂道:“你他妈装什么好人?人都死了,你他妈装什么好人!?你就是个没有良心没有道德的伪君子!你什么都不算,你就是垃圾!你就是狗屎!”
我不喜欢任何人用手指着他,也不喜欢听到任何人用以上这些词语形容他。
严靳没有与翁梦璇多计较。我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压下了她的手腕,我抬起眼睛和她四目相对,我说:“严靳没有做错什么,你不应该这样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