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不从玉(78)

李豫提前离开办公室，并不是因为惊吓的邮件和糟心的学生。她只是有些想唐宋。

离开前她从化妆包里取出口红，薄涂一层，镜中的自己瞬间有些不一样了。她回到江南别苑后才给唐宋发消息，说一会儿不用去办公室等她，她已经到家了。

唐宋对她的到家有些误解，以为她回自己家了。他闷闷地回到十二层，打开房门发现客厅亮着灯，情绪一下子从谷底爬升至顶峰。他把包丢在门口，快步来到厅内，看到在沙发上坐着的李豫。

她烫了头发，化了妆。李豫从iPad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明眸皓齿，灵气逼人。

是的，他最近的语言表达能力突飞猛进。

刚刚盘腿时间久了，腿有些麻，李豫向发呆的唐宋伸出手，“回神儿啦，过来拉我一把，腿麻了。”

他顺势抱住她，“今儿怎么这么漂亮。”

“你也觉得好看？”她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他点点头，准备低头亲她，却被她制止住。

“看来你和我爸的眼光一致，发型是他挑的。哈哈哈——”

唐宋只当这是夸奖，再次低头完成了嘴唇与嘴唇的触碰。

“以前漂亮，现在更漂亮。”他再次夸奖道。

李豫一直没有忘记那条灰色连衣裙，吐槽说，“算了，你能对着板正的灰裙子夸好看，我也不指望你审美多高。”

他把她抱得更紧些，“衣服是需要人衬托的。你身高足够高，常年锻炼的体形修长，五官和身材穿什么都好看。”同时他也不忘表达自己刚刚看到她的那份惊喜，“我以为你说的到家是回自己家了呢。进门见到你，让我很开心。今儿怎么早下班了呢？”

李豫没有向他倒苦水，毕竟在她心里，教学任务虽然重但也是老师的责任，对待不怎么让人舒心的学生她也尽到老师的义务，问心无愧。“今天进度不错，新的研究课题也已经敲定，就想让自己轻松一个晚上。”

“是应该放松的。”他轻轻松开她，俩人靠着沙发并排坐着。“你要开的新课题是什么呀？让我也了解一下国内经济学的前沿理论，争取不做经济文盲，不给女朋友丢人。”

“你真感兴趣？”她笑着问道。

唐宋接连点头。

李豫调整了坐姿，正脸对着他，开始侃侃而谈。“下个课题是探讨超越数字GDP指标的可行性研究，这也是暑期去西部实地考察后的思考之一。你看可持续发展口号喊了很多年，国家和地区依赖的还是GDP这个唯一指标。政治、社会、文化、生态与经济应该是相互关系才能协调发展。经济的发展也不应该只看短期数字，还要看长期影响。不然，大家都去追求短期可视化的，可量化的指标，谁还考虑以后的社会影响呢。任期内必须出政绩，麻烦留给以后的治理思路不能再放任。当然这个课题，好多人在做，不过都没有做出名堂。毕竟可量化的指标才能写到政绩单上。

就像我们老师也一样，评职称升职要看发表论文的数量，而不是看培育了多少学生。所以，高质量的可持续发展要有治理和激励改革配套。这个课题挑战很大，不知道能不能折腾出名堂呢？

另外一个是数字经济的竞争与垄断研究。这是我们系的大佬安教授主导的课题，我和袁安做辅助，同时参与的还有海外两名教授。到时候，我也会像你一样，起早贪黑的连线电话会。安教授是耶鲁的博士，也是长江学者。不夸张地说，他的论文是我们系老师里面质量最高的。安老师人很低调，不爱出席公共活动，唯爱科研和教书。

你下学期可以来旁听中国经济研究专题，周四晚上上课。本学期其实也开了，这学期讲过去三十年改革相关的专题，下学期开当代经济发展的专题。我在第三周和第四周讲区域发展和区域竞争。这门课是我们系全体老师的研究成果展览。”

唐宋听她讲她的工作和崇拜的老师，她带着骄傲的表情推介同行的研究成果。

她在发光，真好。他们之间并不存在李豫认为的差距，他比李豫站的台阶高是因为他年长三岁，三年的时间差距在学术领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李豫或许成不了她曾经崇拜的章老师，她一定可以成为她尊敬的安老师。因为她同样喜欢科研，同样的尊重教学。

“想啥呢？我不讲了，听众都跑神儿，没有互动的交流缺乏灵魂。”李豫轻轻推着他，把他从沉思中拉回来。

“我只是听入神了。你讲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不信的话，我重述一遍。”他举着双手准备发誓。

李豫拦住他，“不用。你至少给我一点反馈，哪怕是眼神交流，也比我一个人干讲好。”

他按照她的指示，开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李豫脸上的红晕又起来，她把头偏到一旁，眉眼里却充满笑意。

李豫还是感觉到他的眼神也随着转移过来，脸颊越来越烫，耳垂也被晕染成红色。她决定要转过头和他的眼神正面对决，不过瞪向他的视线并没有杀伤力。

唐宋抱住她哈哈大笑起来，“刚刚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李老师认真授课时想入非非。”

她一把推开这个认错一点诚意都没有的人，跑着去洗手间洗漱。唐宋追着到门口，依旧笑得很混蛋，“现在想入非非的是李老师。我刚才只是在想，你以后会成为你敬仰的安老师。无论是在学术成就上还是在学生们的口碑中。”

她搓揉着洗面奶的泡沐，试图把刚才脸上的红晕也给洗去。“那可比不上。我在学生心里还是灭绝师太的形象。”说完，她拍打起脸颊，对着镜中的自己说，“哪有这么年轻的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