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16)
秦氏推了推自己身旁的那个丫头,小丫头便肿着一双核桃大的眼睛,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赵妈到了。
叩拜过后,秦氏扯着赵妈,“赵妈,你快告诉他们,老爷自缢那日晚间你听到的声响。”
赵妈亦是一身素衣,她望了一眼堂中棺椁,慢慢回忆道:“奴婢的那口子是老爷府上的管家,姓胡,负责老爷院子里的一应事务,府里的主子体恤下人,让奴婢两口子住在在主院的一间西耳房里。”
“西耳房同书斋临得近,那天夜里,老胡回来得晚,奴婢一向浅眠,他一回屋便打了呼噜,奴婢却一直没真正睡过去。奴婢记得老胡刚上榻不久,外头就传过来更夫的梆子声,那时候喊的是‘丑时四更,天寒地冻’,接着,奴婢又翻了几次身,就听得依稀是老爷书斋的那个方向,传来一声……像是一声什么木制的物件倒地的动静。”
“什么木制物件倒地的声音?”花芜追问。
“就是,就是……”赵妈语气不定,眼神朝着主母的方向打探,不知该如何说法才好。
秦氏意会到她的探寻,帮忙解释道:“就是老爷,老爷他,以身殉职时,悬在梁上,脚底踩的正是一张木凳。”
大伙儿瞬间明白过来,赵妈所指的正是知县老爷自缢时,双脚蹬开板凳的声响。
花芜暗叫好家伙!
方才还是以死明志,如今三两句话过后,就活脱脱的成了以身殉职。
“那几日,老胡说老爷夜里要在书斋整理东西,不让人去打扰,奴婢听到那声响后,踢了踢老胡,老胡却说这几日老爷有吩咐,不叫人打搅,而奴婢最近夜间总是失眠盗汗,一有声响便愈发难以入睡,索性又留神听了一会儿,可接着并没有其他动静,就没做他想。”
“赵妈,这事儿也怨不得你们夫妇。”秦氏反而安慰了一句,“事情已很明了,是我家老爷自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为无愧天地百姓,选择终了性命,实在是无验尸的必要。”
“既然如此,可否先带我们去事发的那间书斋看看?”花芜问。
此话一出,叶萧和常远面上的神情都不太好看,可也没明着说什么。
叶萧显着尤为凝肃。
秦氏却依然有些犹疑。
“既然夫人不愿验尸,我们便去事发之地看看,若无疑点,倒是可以不用验尸。”
“不用验尸?”秦氏脸上显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不错,只要找不到疑点,便不必验尸。”花芜笃定道。
秦氏微一思虑,看了看花芜,紧接着又瞄了一眼显然更有分量的叶萧。
只见叶萧虽然面色不善,可到底没有反驳,这才安下心来,领着众人往内院里走。
不一会儿便到了徐知县的书斋中。
这间书斋一排三开间,花芜环顾书斋四周,前门对着偌大的庭园,无遮无拦,其余三面皆是院墙,书斋里头能够出入的当真只有那两扇背后带栓的门和两边的大排窗户。
胡喜作为府宅的大管家,今日忙里忙外,此时也已到了此院侯着。
花芜先是让胡管家带着她和王冬去了他和赵妈所住的耳房。
二人居住的耳房简单朴素,里面并无过多家具器皿,花芜觉得奇怪,问过才知道,原来二人在外头也有自己购置屋宅,如今主要是供自己的儿子孙子居住。
花芜环顾一眼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抬起下巴点了点王冬。
王冬会意,立即往外跑去。
第10章 密室杀人
不一会儿,花芜在耳房里当真听到木凳摔地的声响。
只不过白日里声音混沌些,若是夜里,应当能够相当清楚。
赵妈所说属实。
紧接着他们又一同到了书斋正堂。
此时,常远已令仵作在徐茂那日自缢的房梁下做了记号。
“胡管家。”花芜于室内环顾一眼。
书斋的西墙上挂着一幅树下美人图,梳着流云髻的妇人穿着百蝶穿花留仙裙,左眉间一颗朱砂痣,回眸顾盼间妩媚动人。
画虽好看,可与这书斋的布局却有几分格格不入。
“是。”
“那日是你发现徐知县自缢于此书斋中?”
“确实如此。”
胡喜此时已知对方要问的是什么,他眼中尽是酸涩,虽一脸疲惫,却也强打着精神,毫不含糊道:
“平日老爷一向在辰初便会起身更衣洗漱,再晚也绝不会超过辰时正牌。可那一日,小人在外头等到辰时下三刻,还未见书斋里有动静,因内子前夜曾说书斋这头有过声响,便以为或许是老爷夜里忙得晚了,才睡得迟些,后来小人试着给老爷敲了敲了门,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小人便拍门拍得烈了些,喊声也大了,可里头竟无响应,那时内子也在一旁,可老爷书斋里头上了栓,只好被小人撞开了。”
身为知县官家,他不仅将整座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更要帮主人打点官场上的人情交道,为人十分沉稳老练,面对问询,果然句句答在点上,滴水不漏。
“书斋的正门上了栓,那两间偏舍的窗户呢?”
“这间书斋的东舍是老爷夜里休息的地方,西边是藏书的地方。藏书的那间平日并无开窗的习惯,东边这间,只在白天通通风,每日黄昏小人总是要关上的,从未有过变动和遗漏。”
“这么说来,徐知县死亡的那天夜里,这书斋拢共三间屋舍,皆是从里头关紧的,没有他人进出的可能?”花芜问道。
胡喜沉吟了片刻,老历风霜的脸上不再迟疑,一对黯然的目光投向花芜,“小人认为,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