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193)
或许是因为中了同样的毒,宋贤晔和谭皇后第一次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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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南书房,萧野有意落后一步,和曹德行并排而行。
“曹公公在御前也有……二十余载了吧?”
“九千岁抬举!奴婢是在庆平五年有幸被前辈引荐入的乾清宫,又过了五年,才到了御前。”
萧野闻言,若有所思。
“故人言‘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曹公公之志力着实令萧野佩服。”
萧野认真看了曹德行一眼,他是在庆平十年到的御前,庆平十七年那会儿,应当已是皇帝极其信任之人了。
萧野想起,上次从火田县回来的时候,那杯西山白露正是被他手一抖,泼在了那块绢丝账簿上。
所以,庆平十七年那时候,都拾忆献上那块雕了龙首衔珠的汉白玉时,曹德行是否又恰好就在帝王身侧?
按照宫中传言,那日,皇帝在接过龙首衔珠时,龙口中的珠子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掉了出来。
成了南斗山被治罪的真正原因。
萧野当然知道龙珠中隐藏的那道生辰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皇帝为何会对此猜疑,并决心要拿掉南斗山的性命,他也知道。
可是,曹德行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让人偷偷修补那颗被磕破的龙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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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德行听过这首诗,大概知道其中的意思。
即便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的这一顿夸,也赶忙谦逊道:“岂敢岂敢,不及九千岁十之一二。”
“曹公公,现下不当值了?”
这都被皇帝撵出来了,虽未到下值时辰,但也不用亲自盯着。
曹德行笑笑,没明白萧野的意思。
“曹公公,去你那坐会儿?我那还有从鹤岭刚摘的秋白露。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来?”
“这……”
曹德行两眼放光,其实年纪大了,只爱喝口味重的浓茶,什么方山露芽,西山白露,温香如兰,其实咂摸不出什么味来。
寡淡得很。
可架不住,那是御贡啊!
别人没有的,你有,那便是差别,是荣耀。
曹德行喜欢这种差别。
“曹公公,这次庆和宫还要仰仗您老呢。”
这顶高帽有点大,可曹德行不觉得重。
一路笑着引着萧野往自己的住处。
转身时,萧野示意花芜跟紧。
绿绮说龙首衔珠在曹德行手上,之前得见和修补皆是在曹德行卧房中进行的。
曹德行不放心把这物件交出去,便将人叫了进来。
若是曹德行擅自而为,那么那块四方汉白玉应该还在这间卧房中,如若是帝王的旨意,那大概要在皇帝手中。
萧野和花芜都想先到曹德行这探探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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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曹德行这样的人物,在宫中的卧房也不可能大到哪去。
十步见方,中间隔了道博古架。
博古架基本是镂空的样式,上头虽说摆满了物件,可一眼望去,几乎也没什么遮拦。
玉器文玩摆件都是有的,只是就连她都看得出来,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也是,毕竟是在宫里头,自然不会刻意显摆。
花芜听王冬说过,这些宫里的大太监其实在京都城中都购置了家宅,金屋里头藏着娇。
有权有势的老太监玩得最花呢。
这间屋子,平日里来得勤的,恐怕也就属曹德行的那几个干儿子。
听萧野说一会儿还给他送秋露白来,曹德行才抠抠搜搜地从博古架上取了个小圆罐子,小心翼翼地揭了盖子。
一股幽香登时溢了出来。
是年初那会儿在庆和宫得的方山露芽。
曹德行原想说句“借花献佛”,可这“花”本来就是人家“佛”的,终是没好意思开口,索性缄默。
“曹公公,你觉得今天,大家的话里,是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
曹德行愣了一下,原来今儿是为了这个来的,难怪还有那鹤岭的秋露白在那候着呢。
“应该就是话里的意思吧。”
曹德行惯会打马虎眼,萧野只是试探,那他便装傻。
“曹公公,不瞒你说,玉翎卫虽说也有权责办理办宫中的案子,可到底,于我在任时,玉翎卫从未卷入宫中风云,如今是桂月宫、秋水居、长乐宫,甚至乾清宫都牵扯其中,这个案子,委实难办。曹公公,御前二十载,我以为,要说着宫中谁最能读懂大家的意思,那还得是你曹德行曹公公!”
“欸……”曹德行摆摆手,“十五载,真正在御前的时候啊,也就十五载光阴。”
曹德行被这一通天花乱坠夸得云里雾里,就着方山露芽的香气,有些飘飘然。
花芜立在萧野身后,眼神却在那一面博古架上飘来飘去。
再将眸光收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曹德行的目光。
曹德行这只老狐狸,对上她的眸光只是幽幽地笑了笑。
花芜心里一惊,颇有种做贼行窃被当场捉住的心虚感。
她抿嘴,也回报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曹德行心中盘了一遍,这个花芜,之前在宫中是个无名角色,也不怎么的,入选玉翎卫后竟大放异彩,听说协助萧野破了几桩大案,颇得萧野赏识,如今更是常常被他带在身边。
但也因为这小太监长得太过娇俏,少不得引起旁人对这段上下级关系的遐想。
曹德行不知怎么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异样,眸光和花芜短暂对接后,正要顺着他刚才看过的地方上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