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2)
身旁传来一点布料摩擦的动静,花芜紧紧闭着双眼。
她什么也看不见,也什么都不想看见。
在这深宫大院里,当太监的要有当太监的自觉,在必要的时候必须当瞎子、当聋子。
“今夜,你不曾在此处遇到过任何人,记住了吗。”
花芜再次点了点头,那人却似乎不够满意,手臂一个回旋,将花芜再次翻了个身。
单薄的脊背被按在菱花格门上,锁骨处被一只坚实有力的小臂横抵压着。
花芜努力压抑着胸前的起伏,下颌却猝然被对面之人捏住,那只宽大修长的手掌粗鲁地从她的下巴一路往上掐了个遍。
指根和掌心连接处的几块薄茧,从细腻滑嫩的面庞一点点擦过,“本……记住你的长相了。”
话音刚落,笼罩在她身上的所有威压瞬间被撤走,呼吸一下子变得畅快。
直到四周再次恢复寂静,冷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花芜才赫然发现,那人不仅抢了她的衣裳,还顺走了她打更的梆子和灯笼。
*
靠着最外沿一道宫墙的甬道上,停着一辆青顶流苏的华贵马车。
车夫姿势慵懒,只有走近一看,才能发现他眼中通观六路的精光。
当他看到一个领口掉了两粒扭花盘扣、右手提着一个并不发光的灯笼、左手甩着一副打更的梆子的身影走来时,懒散半卧的身子倏地弹了起来。
待那个太监模样打扮的影子慢慢走近,他才地跳下马车,看着这一身紧绷的、不合时宜的装扮,笑嘻嘻道:
“爷,可耽误了不少时辰,这是演哪一出呢?”
今日上元佳节,圣上于宫中设宴,来的都是大渝的肱股之臣。
而他家主子近年深得帝心,风头正盛。进宫之前,早就猜到有人会在暗中使手段。
不过呀,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一颗叮不进去的蛋才真真叫人惧怕,主子现下还不想当无缝蛋,故而尚且愿意陪他们玩玩。
那位爷也不答话,甩手将手里的梆子和灯笼丢到他怀里,脸色清冷地撩帘跨上马车,“这次倒是有长进,知道下药至少该寻无色无味的来。”
迟远只觉得落在手里的灯笼又软又重,仔细一瞧,这才发现里头竟然满满当当塞了件衣服。
是件蟒袍!
正是车里的那位爷进宫赴宴时穿的那一身。
“爷,您没事儿吧?”迟远问。
“你说呢!”
迟远乐呵了,主子看着已有几分醉意,想必正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换了着一身宦官常服,好避开那些人的纠缠。
“不知这次是谁遭了殃?”
“一个宫女,水灵灵的宫女。”
迟远兀地脊背发寒,那些人竟这般不知好歹,敢对宦官头子使用“美人计”!
这到底该算作拉拢呢?还是失手拍在马腿上的试探?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当主子阴阳怪气地称赞一个人的时候,那就代表这个人的好日子基本要到头了。
萧野一上马车就扒了那身勒得慌的宦官服。
嘴里说着“一个宫女”,脑袋里出现的却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太监。
宫宴之上,他的酒水被人做了手脚,才饮了两杯就醉了,后来他索性将剩下的酒水全都洒到蟒袍上,紧接着就被人带去更衣。
引路的宫女直接将他扶到了芷兰宫。
刚进了揽华殿,椅子还没坐稳,那个小宫女就忙不迭地褪去自己的罩衫,半跪在他面前,急迫地喘着重气。
一双柔夷沿着膝盖、大股内侧,一路往上探索。
只差一步,她就能验他的身。
可他却在惊心动魄的那一刻前,捏住了她试图更进一步的手腕。
“知道怎么伺候人吗?”
也不过是寻常的语气,却居然瞬间令她吓破了胆,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甚是无趣。
他不过是挥了挥衣袖,她便如蒙大赦般跌跌撞撞跑了。
回忆的间隙,马车已驶出厚重的宫门。
“爷,需要查下那名宫女的身份吗?”
迟远晃了下手里的缰绳,马蹄如粗雨一般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砖上。
“不必,不成功便只能变成死人,她的主子不会让她活过今晚,明天就会有消息,不必浪费人手。”
萧野的指尖自下而上,一根根归拢轻握成拳。
“倒是有个巡夜的太监,你去查查。”
“太监?”迟远有些意外。
车厢里的人愣了一下,手上的触感似乎还在,掌心在虚空之中暗暗比划了下。
就这么点腰身,竟比那个落荒而逃的小宫女还要细似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失神哂笑,在乎一个太监做什么?
“算了,不必查。”
*
翌日。
花芜还没睁眼,就已听到了外头的喧闹声。
还未起身,王冬就鬼鬼祟祟地冲了进来。
“出大事儿,还睡呢!”
花芜白了他一眼,裹紧了身上的棉被,没好气道:“放!”
“诶!得儿嘞!我这就说,清晖苑里的香荷,昨儿个掉井里没了。”王冬在房中来回踱步,啧啧声叹。
“那可是个一等一的标志美人儿,我原还以为哪天能熬出头,当个小主子呢,哎!没想到啊没想到。”
香荷?宫女?一等一的标志美人儿?
花芜包在棉被里,身上却是一阵阵地发寒。
她虽未见过香荷,可宫女中一等一的标志美人儿却不多见。
昨夜的那个单薄水灵的身影和王冬口中的美人暗暗重合,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掉哪个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