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201)
当“愁眠”站到厅中时,席上众人皆吹捧起其芝兰玉树之貌,翩若蛟龙之姿。
可下首又有一官员细声脱口而出:“莫非就是近期和魏王同进同出的那位幕僚?”
最近京都之中有两则关于皇家的传言。
皆于南风有关。
一则,是萧野同花芜的。
另一则,却是魏王同一幕僚的。
萧野既是永定侯府之子,又是权臣九千岁,居于当今圣上恭王时的庆和宫,故而,也被划归到了皇室之列。
而这流言所传的人物都是上峰与下属的关系,一时之间,弱势的那一方都被当成了强势那一方的禁脔。
“把头垂下。”
萧野偏头对花芜道。
或许是心中早就知晓他们二人关系的缘故,萧野只看了一眼,便从南江枫脸上看到了他与其胞姐的相似之处。
南江枫于南溪雪这对姐弟虽说一人肖父一人肖母,可若同时出现,放在一处,多看上两眼,难保他人没有疑心。
花芜心中惴惴,紧握着拳头。如今姐弟二人皆被世人误会,不知当年的文学翘楚,他们的父亲南斗山会作何感想。
愁眠很快便退了回去,期间他的眸光也曾看向萧野和花芜,只是那眼光未作停留,一扫而过,不曾叫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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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西斜,魏王府的丝竹筝鸣似乎还在身后绕梁,花芜透过车厢中的小窗,朝那片挂满灯笼的高墙望了最后一眼。
高墙西侧,白月如盘。
帘子重新垂下,车厢里,充斥着氤氲的酒气,萧野面颊微红,薄唇潋滟。
而那双眼,却是浊的。
“萧野,你醉了吗?”花芜认真问道。
萧野“噗嗤”一笑,眼中复又清明了几许,反问,“你是不是在想你弟弟为何会出现在魏王府的宴席上?”
“嗯。我想起在建州的时候,之所以能和小枫见上面,其实细说起来,都是崔淼的功劳,是他从中牵线,后来我邀小枫摆脱‘鬼军’,到京都中来,他却婉拒了,如今不过短短时日,他又是如何出现在魏王府中的?还有一点,非常可疑,当初在望山草庐约见崔淼之时,山路上便铺就了两带荧光引路,那时我还觉得稀奇,不知崔淼用的是何方法,或许是夜光石一类的东西吧,而今日在魏王府……”
“你是说,魏王府园林的荧光,和崔淼望山草庐上的荧光相似。”
“不错,如果说望山草庐之中用的是夜光石,那么魏王府园林中应是用的夜光石研磨出的粉末。我记得他在望山草庐的时候也说过,他那草庐,有山有水,正是按照五行排布,再看魏王府这处园林布局,实在又有崔淼的风格。”
“所以你便推测,南江枫,也就是愁眠,还有崔淼,魏王,这三人是一条线上的?”
“是有这样的推测,可有一点很奇怪,在和崔淼的接触中,能看出他应该是一直厌恶皇室斗争的,甚至为远离京都而辞官,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同大渝皇室再有牵扯?”
因为席中饮酒之故,车厢正中摆着一张四方小几,上头摆着从魏王府带回的解酒汤水。
这解酒汤是以陈橘皮、半夏、白茯苓等煎制去滓服用。
萧野原是不碰的,如今看花芜沉思不得其解,他懒懒地倾身上前,到了一点出来在碗中。
汤水刚倒出的时候,有细微浑浊,敬候半刻便有沉积,使得上方的汤水愈显清澈。
“小雪,崔淼恨大渝皇室吗?”
“我觉得是。”
“如果恨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远离他吗?”
萧野的话让花芜陷入了沉思,是吗?
崔淼辞官,不就是为了远离这一切吗?
可为何远离后的他却一直同京都中的人和事纠缠不清?
还能够在致仕一年后,轻松从教坊司救出杜莞棠。
崔淼,究竟是什么想法?
萧野见花芜不答,伸出食指,轻触杯沿。
“小雪,在我看来,逃离是畏。”
说罢,他以指搅乱了那刚刚因沉淀而清澈的汤水。
“这才是恨。”
花芜心中腾地升起一股道不明的情绪,直直看向萧野,而萧野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靠着车厢懒懒地望着她。
而那双看似浑浊的双眼中,其实一直透着精光。
这才是恨?
萧野见她怔忪,蓦地又问了一句,“你觉得襄王如何?”
襄王?
花芜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捉摸不透萧野这般问询的意思,只简单概括了句,“很低调。”
“可有不顺眼的地方?”
这位襄王礼数周到,为人娴静,气质儒雅,席中大多数人对他是冷落的,可他不急不躁,似乎超脱其中,自饮自乐,不过,只见一面哪里能挑得出错处。
花芜摇了摇头,萧野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很好。”
他的手掌后移,来到花芜后脑,发力一按,将她摁进自己的胸膛里,鼻尖嗅着她发丝里的馨香。
“小雪,月圆了。”
“嗯?”
“我也总盼着有一天,能同你圆满。”
萧野弓起上半身,埋首在花芜发顶,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中一般。
美酒的芳醇从皮肉中散出,两股味道交织在一起,车厢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变得浓烈。
秋季干燥,一点就燃。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萧野的话语忽地变得黏腻,如同蜘蛛布下的网,叫人挣脱不得。
两人的身体,在美酒的加持下,愈发地滚烫。
萧野的怀抱就跟个火炉子似的,花芜脊背被炙热的掌心一煨,一时间冒了片针尖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