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冷冷看着他,道:“疏安,这些日子,你狂妄够了。”
陈尧的额头腻了一层冷汗,他跪下来,道:“皇祖母,孙儿也是担心父皇的身子,这才……”
崔太后看了看天色,道:“这才甚么时候,连哀家这个老太婆都没睡,他怎么就歇下了?这些日子陛下的身子越发不好,也不知淑妃是怎么侍奉的!”
陈尧道:“皇祖母,此事实在冤枉!母妃尽心尽力,衣不解带,孙儿都是看在眼里的。”
“是么?”崔太后盯着他,道:“如今连陛下见谁都要你做主,你们母子可真是够尽心的。”
她说着,不等陈尧解释,便握住弄玉的手,道:“你随哀家一道,看看你父皇是真歇下了,还是有人狐假虎威,妄想做天子的主!”
陈尧道:“皇祖母,孙儿不敢,不敢啊!”
崔太后却看都没看他,便带着弄玉一道朝着寝殿走着。
弄玉轻声道:“皇祖母方才好生霸气。”
崔太后嗤嗤笑着,道:“哀家早就想整治整治他了,方才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弄玉笑着道:“孙女就知道,皇祖母定是早就受不了他了。”
崔太后道:“木鱼脑袋,木讷性子,偏还生出妄念来,实在是愚蠢至极。”
两人说着,进宝早命人推开殿门,由着她们祖孙二人走了进去。
*
寝殿内很是昏暗,若说九华殿压抑,那这里简直是不见天日了。只在寝殿四周零星燃着几盏灯烛,旁的,便只有角落里温着的药炉隐约有些光亮。
“不是说了不许旁人进来么?”
空旷之中,响起淑妃清冷的声音。
在弄玉的印象中,她明明是个温柔胆怯到让人忽视她的存在的女人。
季风道:“奴才去瞧瞧。”
淑妃道:“不必了,本宫亲自去。”
她说着,自屏风后绕出来,正撞见崔太后阴沉的脸。
淑妃赶忙行礼,道:“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崔太后道:“若非哀家来,还不知淑妃如此厉害。”
淑妃垂眸道:“臣妾不敢。”
崔太后道:“不必说你敢不敢,再不敢,事情也做了。”
淑妃不敢回话,便只低着头。
崔太后没理她,便带着弄玉一道走了进去。
季风迎上来行了礼,道:“太后娘娘,陛下已歇下了。”
“怎么歇的这样早?”崔太后不禁用帕子捂了捂鼻子,这殿内的药味实在冲得紧,让她头疼。
季风道:“这些日子陛下睡得都不大好,一晚上最多睡两个时辰,少的时候便是彻夜不眠。”
“这药吃了两个月有余了,如若不成,还是及早寻良医来看。”她说着,朝后看了淑妃一眼,淡淡道:“单是听个医女的算什么意思。”
正说着,便听得顾问行的声音,道:“陛下醒了。”
崔太后再顾不上多言,便急急走到陛下床榻边,道:“陛下醒了,可是哀家方才吵着陛下了?”
陛下道:“不是母后之过,是朕自己,睡得浅。一有些轻微动静,就再睡不着了。”
崔太后担忧地望着他,道:“陛下这些日子药也吃了许多了,可都不见好,倒不如去民间寻些好大夫瞧瞧。宫中的太医只顾着自己那顶乌纱帽,哪里肯好好用药呢?不过是治不好、吃不死也就罢了。”
陛下点点头,道:“母后与朕想到一起去了。还好淑妃通些医术,朕便命淑妃帮着朕调养,这些日子看下来,倒真好了不少。”
弄玉站在崔太后身后,闻着那药味,只觉熏得人昏昏欲睡。
她朝着药炉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季风立即会意,微微地点了点头。
弄玉见季风明白了,心下便安了几分,只走上前去,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陛下挣扎着自昏黄之中看清她的脸,他眯着眼睛,半晌方道:“原是安平啊。此次去北魏,你受苦了。”
弄玉摇摇头,道:“算不得苦,只是父皇,几个月未见,怎么成了这样?”
陛下摆了摆手,道:“前些日子事多,怒极攻心,就成了这副模样。朕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
弄玉道:“父皇正值壮年,怎么算老?这些日子的事,儿臣多少也知道些,实在是朝中无人为父皇分担之过。”
陛下道:“是啊。”
他说着,看向崔太后,道:“母后,谢顺虽然做下些错事,可到底瑕不掩瑜。”
崔太后道:“朝堂之事,你自己考虑就是,哀家不过问。”
陛下似乎很满意崔太后的说法,忙道:“季风,还不快去为母后上盏茶来。”
季风看了弄玉一眼,道:“是。”
弄玉会意,笑着道:“父皇所言极是,谢姑娘到底为宣德妹妹拦了这一道,于公于私,谢家也是有功的。”
陛下听着,沉声道:“持盈也太荒唐了些,如今又毁了容貌,还不知她的亲事要如何去议。”
崔太后冷声道:“她是自作自受,陛下不必顾念她。”
陛下叹了口气,道:“如今此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朕不怕她的名声毁了,只怕旁人要说朕的女儿还不如个罪臣的女儿。若是连累了安平的亲事,可怎么得了!”
弄玉道:“儿臣正想同父皇明言,儿臣想取消与裴玄的婚约。”
“安平!赐婚之事岂可出尔反尔!”陛下不觉有些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