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浅浅一笑,道:“父皇用的人,自然差不了。”
陛下道:“此事还多亏了你,若非你将他引荐到朕面前,朕只怕记不起他这个人。”
弄玉道:“这话儿臣可不信,这普天之下,哪里有父皇顾不到的人呢?”
陛下阴沉的眼眸中有了几分笑意,道:“至于宣德的亲事,如今也不能太挑剔了。你只和母后商议着,给她寻个差不多的人家也就罢了。”
弄玉道:“宣德妹妹到底是娇养大的,儿臣不忍心。”
陛下浑不在意道:“前些日子的宴席之上,她闹着要嫁给裴玄的戏码也唱过了,这京中有头脸的世家大族哪个肯要她?朕只盼着她早点嫁出去,日子拖得久了,就更难了。”
弄玉点点头,道:“儿臣明白了。只是宣德妹妹的脸……若是寻个好大夫,兴许能医治好呢。”
陛下命淑妃将他扶起身来,道:“女子的名声毁了,还费心去治她的脸作甚么?”
弄玉勾了勾唇,道:“是。”
淑妃掀了掀眼皮,一边扶着陛下在殿中缓步走着,一边怯声道:“陛下,臣妾有一事,想求陛下费心。”
陛下道:“你侍奉朕多年,你的性子朕是知道的,直说便是。”
淑妃浅笑道:“臣妾瞧着安平和宣德的亲事都有了着落,心里便有些着急。论年纪,疏安还要年长些呢。”
陛下笑着道:“是了,疏安这些日子在朕眼前晃着,朕倒有些离不开他,竟忘了他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了。你可有看中哪家的姑娘?”
淑妃摇摇头,道:“臣妾出身寒微,整日除了陛下,心中倒全无旁的人了。实在不知哪家的姑娘好些。”
陛下道:“如此,也命礼部拟些人选来看看便是。”
淑妃喜不自胜,道:“多谢陛下!”
陛下笑着道:“不过一点小事,就让你高兴成这样。”
弄玉冷眼看着,只见淑妃靠在陛下身侧,虽已近四十岁,却仍娇羞得如同少女。
这便是她的本事,貌似喜怒形于色,貌似单纯甚至幼稚,甚么都放在脸上,却是最能让陛下放心的。
若是任凭这样发展下去,也许陛下当真会把皇位交给陈尧也未可知。
弄玉正想着,便见进宝走了进来,他面上难掩盖喜色,在陛下面前跪下,道:“陛下,大喜!季风将军破了北魏的围城之战!”
陛下大笑起来,道:“甚好,甚好呐!”
进宝抬起头来,看向弄玉,眼底晶亮亮的,像是在替季风看她的反应似的,分明骄傲得不得了,又偏偏藏着不敢表露半分。
弄玉笑着摇摇头,捧起身侧的茶盏来轻轻抿着,手指却忍不住微微发颤。
顾问行走进来,道:“陛下,萧丞相和裴玄大人来了。”
陛下道:“让他们进来罢。”
弄玉站起身来,道:“父皇还有国事要谈,儿臣先告退了。”
陛下没有留她,只摆摆手,道:“进宝,送安平殿下出去。”
进宝道了声“是”,走到弄玉身侧,道:“殿下请。”
弄玉没说话,只随着他一道向外走去。
她走至门前,正撞上裴玄进来。
他着了一身朝服,她虽不知他的计划,却见他日日都来,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
他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一向淡定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一丝欢愉,他想多看她一眼,却到底只是低头行了礼。
弄玉淡淡道了声“请起”,便拂袖离开了。
进宝见状,眼底便浮上了一层笑意,带着几分倨傲,扫过裴玄的脸。
他将殿下阖上,忙不迭道:“殿下,季将军很是惦记您,问您安好呢。”
弄玉淡淡道:“军报里也能说这些?”
进宝面色有些讪讪,赔笑道:“军报里虽没写,可奴才也知道。”
弄玉笑着塞给他一把金瓜子,道:“你这张嘴伶俐,本宫爱听。不过若当着旁人的面,一个字都不许说,知道么?”
进宝认真道:“奴才省得的。”
弄玉、伯英和进宝刚行至九华殿外,便见有人走了过来,道:“安平殿下。”
那人着了件月白色花纹底锦服,一根白锦缎束着头发,柳眉下黑色的眼眸浓得像一滩化不开的墨染。
进宝赶忙拦在弄玉身前,上下打量着他,道:“来者何人?”
那人面色平静,道:“在下谢昭,字正则。”
“谢昭……”弄玉眯着眼睛,道:“你是谢顺的儿子。”
“是。”谢昭缓缓抬眸,虽面色苍白,却难掩贵气风流。
“你如何进得了后宫?”弄玉早听闻谢顺嫡子谢昭文采风流,却自幼体弱多病,因此并未养在京城,因此,京城中人大多并未见过他,却未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谢昭从腰间取下一个牌子递给她,道:“幼时我曾随父亲入宫拜见陛下,陛下赐过我一个牌子,可入大内行走。”
原来如此。
进宝的眼底满是戒备,道:“你若要为你父亲伸冤,也该去寻陛下,来见殿下作甚么?”
伯英也有些不安,她护在弄玉身前,生怕这谢昭发了疯,伤到弄玉。
谢昭道:“父亲之事自有崔大人审理,若父亲当真做下祸国之事,是生是死,全由陛下做主。若父亲没做,想来天理昭昭,陛下也会还父亲一个公道。”
弄玉冷笑道:“你倒是通透,你就不怕,父皇会判你们谢氏一族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