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对街小饭馆(180)完結
四月的蚕豆最为嫩,可与腊肉同蒸,可与春笋咸菜同炒,去掉豆荚,都能品出它的软糯清甜。
而兰花豆是用剪子在蚕豆的豆荚上剪个口子,放进油锅里烹炸,那口感可就完全不用了。
炸过的蚕豆陡然间变得酥脆可口,咬下一口“卡嚓”作响。讲究些,便是剥掉豆荚,只尝里头的豆,不讲究些,便是将豆荚与豆一同嚼了,亦是喷香。
炸蚕豆这名字可不好听,它的别名是兰花豆。
“这可不少青云县的枇杷,在我朋友专门从姑苏摘给我的太湖洞庭东山枇杷,好吃吧。”
荆三娘坐在一旁的圆桌前吃酒,咽了一只枇杷,又嚼了几颗兰花豆,“待届时我儿婚宴,我再叫我朋友运来仙居的东魁杨梅,届时大家都来捧场!”
“老夫人说笑了。谢大人的婚宴,我们哪有资格参加嘛。”
那食客吃着枇杷口舌生津,笑着捧场,“今日能吃到这什么东山枇杷,已是福气咯。”
“莫叫我老夫人,我也不老嘛。”
荆三娘捋了捋头发,吃了一口酒,颇为感慨,“我们虽为谢家,但那些瞧不起人的亲戚,早就在我夫君去了那几年与我们断了。当年我儿中了探花,那些我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亲戚,忽然如蚂蚁似的一窝一窝地登门造访,我光举着扫把赶人,就赶了半个月......如今我儿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人。我们家就只剩下我儿与我了,哪还有亲戚。但我儿的婚宴,定是要热热闹闹的,你们都来,且都来啊!”
她说到这儿,喉头忽然涌出一股酸涩,又吃了几口酒。
一晃多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母亲哪是用扫把赶的人。”
谢婴不知何时已经来了如意小馆,他将手巾递给她,轻声一笑,“谁见了你的剑不逃。”
荆三娘本是漠北人,不知与谢婴的父亲发生了什么故事,愿意离开自由辽阔的漠北,嫁入了谢家。
漠北的姑娘,刀剑都使得,弓箭也拉得。
那帮子亲戚虚情假意寻上来时,要不是明成拉着,荆三娘说不定能将人的头颅给砍下来。
他们孤儿寡母时不曾接济过一个铜板,金榜题名时却要叫谢婴帮自己的儿子谋个差事,或是塞女儿过来给谢婴当姨娘妾室。
统统狗屁!
“母亲说的不错,本官办流水席......届时青云县的百姓若是得空,都可来吃筵席。”
谢婴非常自觉地坐到吧台旁,给自己倒了茶。
“啊?”
“啊啥啊啊,大人英明!”
“天底下竟有这般美事......我哎唷我那日要做工啊,我,我不做工了!”
“什么做工,吃大人的婚宴,怕是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我便是在话本子上都没有见过的,我一定要去!”
这逢年过节,去邻县走亲戚,不得好好吹上一顿?
这还能老了讲给孙子孙女的,想当年,你爷爷奶奶我,是吃过那位大人的婚宴的。
沈雁回给谢婴添了一碗蚕豆饭,又配了一碟子清炖排骨与炒蒌蒿。
“谢大人,您到底贪了多少银子?真是好大的阵仗与手笔啊。”
“银子不多,养得起雁雁便好......本官在汴梁为官两年,兢兢业业,说本官什么的都有。说谢婴此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不计其数,就是没有人说谢婴贪财呐。”
谢婴抬眸,露出一抹清浅的笑,佯装叹气,“只是这谣言,日后偏偏要从本官娘子口中传出去了。”
“我去看看厨房的酿肉炖好了没有。”
不要脸。
谢婴不要脸。
贬官,真是人生一件美好的事。
谢婴嚼着米饭,吃了一口喜欢的人做的菜,心底偷乐。
感谢贬官。
“咱们这儿,是不是招厨子啊。”
喧嚣热闹的如意小馆门廊处,来了位捏着招聘告示,风尘仆仆的人。
“李虫?”
牛大志一口兰花豆险些进了气道,瞪着眼睛。
“你这没良心的小鬼,还知晓回来啊!”
第68章 给可怜的王饼一次机会吧
“头儿, 我可算见着你了。”
上次一别,到还是去年的秋月里,说是要回家探亲, 说是家里老太爷病重,从此一去不复返。
面对牛大志,李龙有些不好意思, 讪讪地挠了几下头, 依旧站在门口不进来。
毕竟他说回去探亲, 连封信都不曾写回来......他回去那几日,恰逢县衙正在忙僵怪的案子, 谢大人与头儿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要他与老太爷问好。
眼下他又招呼不打一声,就回来了。
“如今老太爷身体可还算硬朗?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牛大志似乎并不生气, 反而朝着李龙招手,满脸尽是重逢的欣喜,“你杵那儿坐什么, 你进来坐。你们家离青云县还怪远的,这一路不累?赶紧坐我身边来。”
“头儿......”
多月未见,李龙本有许多话与牛大志讲,但他走到牛大志的跟前, 千言万语只化作了“对不起”三字。
本说好只去半月,却去了半年。
“你甭这样, 你的事我可都听说了。老太爷不让你当捕快嘛,你说说, 你自个儿是怎么想的?”
牛大志将自己面前的蚕豆饭推到李龙跟前, 又喊沈雁回多添两道菜,“你先一边吃, 一边与我说。”
“头儿,我家里的事,你怎么知晓。”
李龙大口地嚼着蚕豆饭,难免心酸,哽咽道,“我怕是不能当捕快了。我本就是老太爷养大的,如今他身体不好,不希望我成日拼在前头,就老老实实地找个普通的行当。老太爷一个人将我养大,眼下大夫好不容易将他从鬼门关里拉出来,我......不能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