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月明(探案)(296)
“当初是你父亲报官的?”
“是,所以我坚信他心中坦荡,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敢向官府的人报告此事?”裴素杰眼中升起一丝痛苦,“后来,东厂的人接手了案子,他们为了省事,坚称那银子是我父亲拿的,还说他为了逃避罪责,自杀了事……这是对我父亲人品的侮辱,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不仅如此,东厂番子还要去抓我和我的母亲,母亲收到消息,连夜带着我逃跑了,可是普天之大,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便隐姓埋名地待在顺天府,她将我送到春深书院,托付给赵夫子,而自己却去了教坊司,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浣衣婆子。”
景暄和叹了口气,这少年的身世实在是坎坷,可他父亲的死亡,却是那么蹊跷。如果他不是自杀,一定是被偷银子的凶手杀害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将案宗翻开,指着那一行字说:“你父亲的腋下有一道长而深的伤口,当年的仵作判断是陈年旧伤,你记得你父亲身上有这么一道口子吗?”
裴素杰似是有些惊讶,他抬头道:“不可能,我父亲腋下从没有伤口!我经常与他一起去澡堂洗澡,他身上有什么印记,我不可能不知道!”
这就有些奇怪了。
景暄和默默地记下了这个疑点。
又说:“你能否回忆一下,白银失窃的那一天,养济院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裴素杰双手插入了发间,沉吟了许久,突然说:“那日好像有一个大水缸运了出去!我偶然看到,还觉得奇怪,便去问守门的那是什么。可当时黑漆漆的,守门的说他随意地看了一眼,里面就是水,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他继续道:“那水缸已经用了许多年了,边缘都裂了口子,我们还以为是父亲要换新的,所以将旧的运出去扔掉。”
景暄和呼吸一滞,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难道凶手用了什么办法,将白银溶解成液体,再装入缸中?
随后,他扮成了搬运工人,和银子一同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可是父亲是当晚发现了银子不见,也就是那一晚,他死在了柴房中。”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景暄和眼眸明亮,瞳孔如月亮一般清亮,“凶手先扮成搬运工出了养济院,又褪去伪装,光明正大地回来,再将你父亲约到柴房中,杀掉了他!”
裴素杰嘴唇微张,似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说,那人一定是我父亲很相信的人了,否则,又怎么会和那人一起去柴房呢?”
景暄和心中有些不忍,还是问道:“冒昧地问一句,你母亲和你父亲的关系和睦嘛?”
“你是怀疑……是我母亲杀了他?!”
景暄和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却露出了肯定的神色。
裴素杰不禁捂住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真是这样,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我母亲……她从来都不喜欢父亲,她喜欢的是长相俊美的男子,可是我父亲,却其貌不扬,从我小时候就知道,父亲一直都没走入母亲的心里。虽然他对母亲很好,但母亲总是对他淡淡的,就像对陌生人一样……”
“她有什么关系相熟的男子吗?”
“我不知道,她总说要我好好读书,大人的事情,轮不到我来管。”
“你还记得当年你们家有个木匠吗?他与你母亲,关系怎样呢?”
景暄和想起了之前的流言,她只想弄清楚,这木匠和楚九儿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不过是个木讷的外乡人罢了,和母亲虽然熟识,但他和父亲一样,长相不好看,母亲是绝对不会看上他的。父亲也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帮工,和他并没有什么龃龉。”
景暄和眉头微微地蹙起,她回看了一下笔记,如今真正见过那凶手的,可能就是当年的守门人了。
如果能找到他,说不定就会获得关于凶手重要的线索。
“素杰,你还记得当年守门的人是谁吗?”
他陷入了回忆,“听说这些年养济院的守门人一直都没换过,好像是叫……刘瘸子。”
景暄和一愣,那日和阿呆一起来养济院看小莲的时候,她好像见过他!
那是一个瘸腿的男人,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样子。
她叫阿呆进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他点点头,又说:“老大,我们刚才还发现了一条新线索。”
“哦?”
他将一张纸条递给景暄和,景暄和瞳孔一凝,“此事当真?”
“确有其事。”
“知道了,你先去办那件事吧。”
“好。”阿呆立马便转身离开了。
“你最近见过你母亲吗?”景暄和拿起笔,问道。
裴素杰却有些支支吾吾,不敢去看景暄和的眼睛。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了,”景暄和说,“原来你母亲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楚八子,她和你母亲不光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胸前的胎记都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死的不是你的母亲楚九儿,而是你的小姨楚八子?
你不想让你的母亲被我们怀疑,只想让她安安静静地生活?”
裴素杰只是怔怔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好像陷入了纠结。
景暄和抿了抿唇,“可是素杰,你要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凶手的目标是你的母亲,当他发现杀错了人,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再次对你母亲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