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10)
坏消息是欠款和这套房子价值也差不离了。
冉狸扶着额头。
剪秋,我的头好痛。
霍选翻看手机上的借贷记录,面无表情地算账。
还不忘吐槽:“奶奶,元始天尊不管地府的事,投胎命簿那是阎王爷管的,你没看西游记吗?”
她不是戴子君的孙女,但自从被霍峥嵘领回来后,一直叫她奶奶。
戴子君边哭边擤鼻涕:“你叔叔在地下受罪,你怎么还关心这个呜呜呜!”
她见霍选在算账,又气又急:“我儿子都不能投胎了,你们还操心钱?!”
冉狸深吸一口气——
冷静,一定要冷静。
怎么办呢?
要是霍峥嵘还在,他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戴子君怕他,他也能给她兜底。
她正头疼,戴子君还在哭。
脑子嗡嗡的。
忽然孟西楼那句话在她脑海里闪过——
“你只会觉得她是个累赘……”
“她是个人,不是你展示良心的工具……”
眼前这两个人,和她确实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实在负担不起她们的生活,她直接跑路,又有谁能指责她……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一样,一旦冒头立刻疯长。
她猛地甩头,拼命告诉自己不至于,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霍选还在说话,她为了转移注意力,仔细听她算账。
只见她拿着账单和戴子君对:“奶奶,这些投胎升级套餐就算了,怎么还有别墅、怎么还有整柜奢侈品成衣和鳄鱼皮限量包的套餐?叔叔一个男人,在地底下要这些做什么?”
冉狸:“……”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感觉眼前阵阵发白,有点缺氧。
“妈,你买这些,让他在下面养小三吗?”
啊不对,她怎么也开始纠结这些?
重点是这钱根本就不该花啊!
戴子君看了一眼账单,指着冉狸说:“哦这个,这个是烧给你妈妈的。”
冉狸:“什么?”
戴子君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鼻子两侧通红:“我没见过老姐妹,不知道她在地下过得怎么样。我想嘛,她肯定没穿过皮草、没背过鳄鱼皮,刚好看到了,就正好给她改善下居住环境喽。总不能让我儿子过好日子了,却不照顾他丈母娘吧?”
她泣不成声:“我就是正好看到了,怎么也不能让她吃苦。我心里、我这心里,过不去啊……”
冉狸怔忡半晌,说了句谢谢。
她是孤儿,初中时候父母车祸双亡,跟着叔叔婶子过日子,从小吃够了寄人篱下的苦。
对妈妈,只剩了一个很模糊的印象。
绝大多数时候,已经想不起她了。
至少,把这么一个套餐放在她面前,她肯定是想不起来烧给妈妈的。
可是戴子君记得。
她还记得冉狸父母的生日。
他们婚礼第二天,冉狸很拘谨,戴子君带她去寺庙还愿,让她给爸妈带个信。
“结婚是大事,应该和你爸妈说一声的。”
戴子君还对着菩萨许愿:“亲家公亲家母,以后阿狸就是我媳妇了。你们把孩子养得很好,你们放心,以后我儿子和我会好好对她的。”
一阵悸动。
她这个婆婆,不靠谱是真不靠谱。。
善良是真善良。
说完谢谢,又隐隐觉得不对——
就,只剩这么一个办法,可以表达对死者的哀思吗?
这也太贵了吧!
她盯着账单,不停地叹气。
责怪戴子君,好像显得她怪无情的。
重点是,重点是这钱不该花啊。
但是和戴子君理论?
不行,她也是为了冉狸好。
冉狸叹气再叹气。
戴子君一直哭,冉狸只好先安抚她睡觉,答应她自己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其实愁眉不展,盯着天花板一直睡不着。
她有什么办法可想?
这可怎么办呢?
打发霍选也去睡觉,她拿计算器出来算账。
希望奇迹出现,少一个零什么的。
算到半夜,觉得自己要不还是跑路吧?和她们真不是那么熟……
啊啊啊!
她拼命揉头发,决定先睡觉。
再困难的事情,明天再说,明天是崭新的一天。
她去洗手间刷牙洗脸,不小心瞥见垃圾桶的一角——
顿了顿,她把刚扔掉的牙刷返检出来,拿在手里,然后坐在马桶上发呆。
这是,霍峥嵘的牙刷。
她一直没舍得扔。
他所有的东西,她都舍不得扔。
他四季的衣服、健身的仪器、喝水的杯子、洗漱的东西、毛巾、鞋子、手表……
她一直觉得他们不够亲近,现在才发现他留下的东西这么多,她连移位都舍不得。
和孟西楼打完一架后,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得move on了,所以出门前专门把洗手间里霍峥嵘的东西都扔掉。
可是、可是……
大概是深夜的时候人比较脆弱。
她坐在马桶上,埋首于膝间,手里拿着他的牙刷,希望能从它残存的气息里汲取一点点力量。
霍峥嵘、峥嵘……
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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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她早早起来,打开电脑做策划。
她一夜没睡好,最后还是决定,这笔欠债远超她能力之外,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戴子君这样欠债、无人照顾。
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霍柏松。
冉狸身为遗孀,因为签了婚前协议,不能继承霍峥嵘的遗产,她认了;
但是戴子君是他亲妈,在法律上也是第一继承人,于情于理,她总该分一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