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103)
助理在电话那头说:“霍先生最近换了一个家庭医生,姓安,安医生的建议是为他所有的家人一起建立家庭档案,这样他可以对所有人提出更好的医疗建议和治疗方案。”
孟西楼没有瞒着冉狸,他打开了免提,冉狸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他坐在沙发,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仿佛对方在放屁。
担心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语言,冉狸连忙说:“这是所有家庭成员都要去体检吗?”
助理回答:“是的,霍先生的子女兄弟都已经体检过了,安医生结合家族成员所有的病例,给了很多治疗和养生的建议,现在就差孟先生了。”
孟西楼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听到“子女”两个字时无声地冷笑一声。
“霍先生的子女?我又不姓霍。”
助理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他陪笑道:“孟先生,您别这样想,谁不知道您和霍先生是父子呢?”
这次孟西楼都不忍了,直接笑出声:“原来大家知道我们是父子,那你猜我为什么改姓孟?”
他甚至捏了捏自己的手,关节嘎啦嘎啦响:“我都改随母姓了,你还当着我的面说我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对面惴惴不安,连着陪笑道歉了好几次:“霍先生他……他这些年还是很想念您的。”
冉狸心想,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她算是明白有些老娘舅的调解节目看得人血压飙升了。
这种不咸不淡、和稀泥的调解的话,和在人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冉狸以为他要发火,正要劝几句,他察觉到她的神情,豁然住口。
他顿了顿,神情缓和了些:“你是拿工资的工作人员,我不为难你,你告诉姓霍的糟老头子,我——”
“我们去。”
他还没说完,身后忽然有个女声抢白道:“我们去。”
他们同时循声望去,只见孟学英已经做完了今日份的透析,边按着出血口边出来。
她对着话筒说:“明天派个车来接我们。”
说罢直接伸手挂断了电话。
孟西楼坐在那儿,冷眼仰视着他妈。
孟学英扔掉棉絮:“瞪我干嘛?免费送上门的体检,安医生又是名医,干嘛不去?”
他冷哼着:“当年我求他救你,他连门都不给我开,现在他能有那么好心?”
孟学英虽然没反驳,但冉狸却发现——
她平时经常嬉皮笑脸的,此刻却异常严肃。
妈妈不对劲,儿子更不对劲。
冉狸努力转移话题:“我以为你要痛骂那个助理呢,你居然能忍住。”
他单手撑着下巴,凝视着她的脸,笑得荡漾:“还不是你调教得好。”
冉狸:……
没法听没法听。
什么调教,调教什么?
这是他们这种关系该用的词吗?
她下意识地拒绝这种调情。
他们不能这样。
她沉下脸:“呵呵,我只是希望,我身边的人都好!对,大家都要好好的——我没有教育你的意思啊,别把我说得和控制欲爆棚的大爹一样,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了。”
她觉得自己的口气已经够冷了,没想到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凑过来笑嘻嘻地说:“没事啊,什么控制欲、什么大爹,我乐意接受你管教。以后你看不惯我的直接说,我一定受教。”
他们距离这么近,她能看到他眼底惊愕的自己。
和慢慢变红的脸颊。
她下意识地往后仰,保持安全距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别说这——你妈妈在这儿呢。”
二人同时扭头——
一旁的孟学英满脸花痴,完全是一幅前排嗑糖的CPF满足模样。
见他们盯着自己,她连忙摆手:“别管我别管我,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孟西楼皱眉,“妈,你为什么要答应姓霍的老头?妈,我答应过你不妨碍你帮那老头的前女友们,也答应了你帮岑欣,但你也不能强求我吧?”
孟学英瞪他一眼:“啧,你忘了你妈还在生病?多一个医生意见不好吗?说不定那个什么安医生能治好我呢。”
她挠着头,左顾右盼:“司机怎么还不来?我出去了出去了,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什么啊。
因为要空腹抽血,还是改在第二天去医院。
司机去他们家接人,那体检中心还挺远,孟西楼一听,更不想去。
“我忙得很,没空陪霍老头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
孟学英自顾自地收拾袖子:“你要是放心我一个人去,你就别跟着。”
孟西楼:“……”
==
孝子孟西楼当然不放心他妈一个人去见霍柏松,只能第二天起得大早一起。
大金主有事,冉狸认命般,任劳任怨地跟了过去。
孟学英一改和善的面孔,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似乎有什么心事。
孟西楼默不作声地观察她,忽然问:“妈,你到底为什么去配合那个霍老头?”
她咬着后槽牙:“你爸老了,说不定明天就死了,死老头子临终看看孩子们,发现你最有出息,想和你改善关系,这不是好事吗?”
他冷笑一声看向窗外,浑身写满两个字——
【做梦】
冉狸倒是觉得:“……我觉得,还真有可能。”
她是老师,工作日常需要接触很多人。
有些家长生孩子生得晚,还有一把年纪拼二胎的。
她还真见过头胎没养好,像是有一种补偿心理一样,对二胎掏心掏肺。
人是感性动物,人是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