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114)
所有流程按部就班,没有一点情绪变化。
哦对了。
唯一一次有点变化,是在殡仪馆的休息室,霍柏松的律师来了。
他居然来问遗嘱:“我的当事人和死者曾经谈过一场你情我愿的恋爱,甚至还共同养育了一个孩子,她的遗嘱里难道真的没有我当事人的名字?”
共同养育?
冉狸都气笑了,到底有什么脸来问?
还是说他自己都不确定,有枣一棍子没枣打一棒子?
孟西楼从头到尾好像没听见,从他妈妈离世后,他对那个生父所有感情都淡了。
以前他会抓紧一切机会让霍柏松不高兴,甚至不惜和她假结婚。
现在,他听到对方的名字,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戴子君笑眯眯,对着律师说:“你等我下。”
然后她去厨房,不知干了什么,再出来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整壶水都泼到了律师头上!
冉狸认得那壶,是大师开过光的、加了符咒的水。
只是放了好多天,都馊了,据说还有童子尿。
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东西……
律师惊呼:“你——我要告你!”
“去啊!让姓霍的告我去吧!”戴子君叉腰怒骂,“那混蛋还有几天活头?他要是有心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他就去告啊!”
律师讪讪的:“我只是个律师……”
“那你去告诉你的客人,他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听说身体也不好。与其想着别人的财产,不如从现在开始行善积德,要不然以后躺床上动不了了,他所有子女都会排队去拔管!”
两人一番拉扯,好不热闹。
而孟西楼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抱着孟学英的骨灰,换了个安静的角落。
冉狸默默旁观。
他看上去,毫无生机,没有喜怒哀乐。
忙完了这一天,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正盯着天花板,忽然耳边隐隐传来奇怪的声音。
她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听错,真有奇怪的声音。
是那种闷闷的,好像□□砸到墙面的声音。
她疑惑地起身,顺着声音找过去——
然后就站到了孟西楼门口。
真的,要进去吗?
如果进去了,她还真的能像之前自己希望地那样,及时抽身、和他楚河汉界?
如果不进去,他最脆弱的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根本就没机会思考。
在下一声闷响后,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破门而入!
床上没人。
被子整整齐齐,床头还摆着孟西楼和孟学英的合照。
她找了一圈,最后在洗手间找到了佝偻着背的孟西楼。
他的拳头青紫一片,全是血,墙上都是血印。
她又震惊又心疼。
这得多痛,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过去,手在碰到他肩膀的一瞬间,他浑身一滞,厉声吼着:“别碰我!别碰我……”
她心痛得无以复加:“我、我只想帮你上点药……”
他蜷缩成一团,单薄的衣衫被汗水浸透,像是被遗弃的小兽。
他低着头,浑身颤抖:“我妈妈她……我没有妈妈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嚎啕大哭:“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我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再也忍不住,上前拥住了他的肩膀。
他们都失去了太多亲人。
哪怕只剩下一点联系,此刻也只剩彼此。
她奋力拥住他,和他哭成一团,像没有明天那样。
哪怕没有明天。
“我在,我还在的……”
他死死抓住她的肩膀,抓住一道道引子:“冉狸,别走……”
“我不走,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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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我爱你。◎
他伸出手,像藤曼一样紧紧缠住她的身体:“阿狸,别离开我……”
“我不会走的,我在……”
“同情也好,怎么样都无所谓,你别走……”
“我在呢……”
……
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冉狸都想扇自己耳光。
怎么在那种情况下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说出那样不负责任的话来?
明明她已经想好了、过两年就离婚。
各自婚嫁安好,不再打扰对方。
早起盯着镜子里的黑眼圈,还有脖子上的痕迹,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面对他?
是安慰,还是同情?
她都不知道怎么定义那个晚上。
还好他第二天就消失了,要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和他在同一屋檐下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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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丧假结束了,她忘了定闹钟,下楼时差点迟到。
一进厨房,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她一愣,本能地想逃跑。
那个人也在……
咬了一口包子的霍选嚯地举起手,含糊不清地说:“婶子,赶紧来吃饭,再不走要迟到了!”
“……我吃。”
硬着头皮坐到某人身边,他给她盛上豆浆,还拣了煎蛋和包子,殷勤得很。
眼神无意地一瞥,瞥见他领口的红色痕迹……
那一晚的混乱记忆袭来。
好像,是她咬的……
怎么这么多天还在……
霍选笑:“小叔叔,活过来了啊?还变得这么勤快啊。”
他拿自己的筷子敲她脑门,满面春风:“吃你的饭,不是要迟到了吗?”
冉狸闷头吃饭,无意间一瞥,发现他和他们一样,吃的包子,还是肉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