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122)
他哪有这种心情?冷笑道:“什么时候咽气?”
瞬间想起霍老头在他妈葬礼上的举动,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他当时太过悲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留冉狸一个人面对他们。
越想越气:“他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叫我去念遗嘱?”
“……他想见你。”
哦?真是奇了。
不会真有他的份吧。
反正暂时也想不到怎么面对冉狸,干脆去会会那死老头子。
开车开得老远去疗养院,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太阳特别大。
他的病房里阳光特别好,房间里原本有个护士,见他进来便停下。
孟西楼大咧咧地找地方坐下:“别停啊,我可不会服侍他。”
护士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工作。
孟西楼坐在最佳位置,欣赏霍老头失能的模样。
命运真是很神奇,才短短几个月,原本叱咤风云的霍柏松就因为极速恶化的病痛,变成了这样喝水都要人帮忙的老头,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腐败的老人味。
之前霍柏松看到孟学英、宋百川还有圈子里其它老人,因为身体原因各种受罪,忽然惊觉自己也不小了,这才想到把子女们的身体和器官当备胎。
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没和孟西楼这个器官载具修复好关系,老天爷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他的病情恶化得实在太快。
喝水这个动作,好像耗尽了霍柏松的力气。护士扶着他靠在床头,帮他整理好床单才出去。
他虚弱地喘气:“来了?”
孟西楼低头看着手指甲:“听说你的遗产有我的份?”
霍柏松的声音无比浑浊:“是,等会儿律师会把遗嘱拿过来,你可以拿到你应得的那部分——”
“其他人呢?”他记得他可有不少哥哥姐姐、侄子侄女。
“他们,我以后会见的。”
孟西楼冷笑。
恐怕他们是来排队拔管的,你敢见吗?
“代价是什么?”
“西楼——”
“说啊,代价是什么?”
霍柏松这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只有他索取的份,别人绝不可能在他身上占到一丁点便宜。
霍柏松凸起的眼球看起来有点恐怖,眼底闪着疯狂的求生光芒:“西楼,都是爸爸不好,但是现在爸爸真的需要你……”
“哦懂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肝,所以才想到了我。”
哈哈哈。
哪怕父母之爱不是无私的,但是功利到这种程度,也是世间罕见。
“我听说你已经用试管去生孩子了?你不是觉得试管这种需要后天医学辅助的方式不好,不如自然受孕、顺产的强吗?怎么?怎么忽然变了?”
“你不知道,爸爸已经……”
哦,孟西楼懂了。
他没时间了。
求生欲碾压了信仰,什么顺产、什么试管,只要能给他生一个合适的□□出来,他才不在乎这个□□是哪来的。
孟西楼忽然想逗逗他:“霍柏松,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你能答上,我就答应你。”
霍柏松面露狂喜:“真的吗——”
“我生日是哪天?”
“……”
“就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生日是哪天?”
他当然答不上来。
在霍柏松眼里,孟西楼只是一个承载他□□的容器,都不算人,他怎么会在意他?还知道他的生日?
眼见着求生的希望没了,霍柏松眼底的光芒渐渐褪去,转变成一种可笑又滑稽的愤怒和疯狂。
孟西楼被他的模样逗乐,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别生气,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呢?我就是知道你不知道才逗你玩的。”
霍柏松喘着粗气,眼睛瞪得铜铃一样:“你!你——”
孟西楼气定神闲地俯视他,还拍他的脸:“都什么时候了,你不会以为我还像个小孩一样傻傻等待父亲对我的一点爱吧?瞧瞧你的样子,你哪点像个父亲?”
他边说边冷笑,豁然变脸!
他抓住霍柏松的衣襟,把他拽过来:“庄宝澜是谁指使的、是谁在我眼皮底下把她弄走的,是谁要置我于死地,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庄宝澜本来,是要绑架他的。
绑架他、再撕票,霍柏松当然有办法把他的遗产都抢过来,再分一点甜头给庄宝澜。
对这种人,孟西楼早就没了任何期待。
可他就是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从小你就不待见我?从小就不把我当人?”
霍柏松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因为你克父!你命里就克我!大师果然没说错,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出生!”
哦,原来是这个理由。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孟西楼如释重负,既不愤慨,也不痛苦。
好比听了一个怪谈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是霍柏松还在说:“我那么多子女,只有峥嵘是孝子,只有他一个人对我孝顺。”
提起峥嵘,他像是忽然变了个人,嚎啕大哭。
他此刻终于从神坛坠落,像个失能的老人:“我的儿子!我唯一孝顺的儿子,你不在了,外人就这样欺负我——你怎么就抛下我一个人先走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厉害、再冷血的人,终究也是人,也得面对衰老和死亡。
看到他这副模样,孟西楼觉得恶心。
他松开手,抽出旁边的消毒纸巾擦了擦。
“别嚎了,我哥看到你这样,估计也不想认你这个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