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18)
她原地转了好几圈,组织了下语言,打算和霍选好好谈谈。
至少,得让她安心念书,组织什么联盟、什么俱乐部,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做的事吗?
霍选房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
敲门。
敲了好几下,却没有回应。
以为霍选还在生气,只能慢慢推门:“选选?“
门内空无一人。
冉狸一愣,人呢?
再定睛一看,床上鼓起一个大包。
嗯?这么早睡觉吗?
冉狸疑惑地拉下被子一角,却发现——
霍选蜷缩成一团,咬着被角痛苦地呻吟,满头冷汗。
冉狸大惊:“选选,你怎么了?”
霍选脸色煞白,捂着肚子呻吟:“疼……”
一定是吃坏肚子了。
来不及通知戴子君,她立刻背起霍选上车,直奔医院。
冉狸是体育老师,背着孩子上医院这事熟门熟路。
果然就是吃坏了东西,在车上就把晚饭全吐了。
急诊诊断,急性肠胃炎,情况比较严重,需要住院。
冉狸有点懵:“要住院这么严重吗……”
医生有点不耐烦:“是不是经济有困难?想保守治疗?”
“可以带回家保守治疗吗?”
“那我们建议当然是住院观察,看你们家长怎么决定。”
冉狸咬了咬牙:“住院,当然住。”
医生把病例撕给她:“去缴费吧。”
一出诊室,她打电话给孟西楼:“喂,你侄女出事了。”
对面孟西楼懵了:“啊?”
==
冉狸情况比较严重。
上吐下泻,甚至一度失去了意识。
还好把孟西楼叫了过来。
除了付钱,还负责苦力。
要不然一晚上背来背去,冉狸还真是应付不过来。
最后护士来给霍选打了点滴,她终于睡着了。
忙了大半夜的冉狸在茶水间倒了两杯热咖啡,找到孟西楼。
他那么大的个子,蜷缩在大厅椅子上,双腿都没地方放。
他抱胸低着头,打起了瞌睡。
她已经放轻了脚步,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他。
他茫然四顾:“啊?选选又怎么了?”
“没事,她睡着了。”她把咖啡递过去,“谢谢你啊。”
他漆黑的眼眸盯住她的眼,一脸戏谑。
像是在说“不骂人了?”
她尴尬地挪开视线。
太像了,尤其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和他哥真的太像了。
空气中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可能是想找点话聊,冉狸忽然说:“对不起啊,我这几天一直在讽刺你,我现在觉得,可能你哥对你的看法是对的。能这样为了一个不怎么熟的侄女忙前忙后,你不可能坏到哪里去。”
他默默看了她一眼:“对不起啊,我说不出同样的话,我还是觉得我哥是你害死的。”
冉狸:“……”
算了,聊别的。
她呷了一口咖啡:“我之前和自己说,再也不来医院了,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
他沉默着。
他们都知道,她口中的那次,是来医院认尸。
他低着头:“那时候我在国外,听到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也是懵的。
感觉到现在也不太清醒。
他和她一样,环顾四周。
忽然幽幽地说:“我上次来医院,是十多年前了,也是凌晨急诊,不过对象是我妈。”
“你妈妈?”
冉狸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妈,只知道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他捧着咖啡,沉浸在往事里:“那时候我妈夜里高烧,我背她来医院,医生说是急性肺炎要住院,要不然很危险。医生要我押至少十万住院费,我当时才十几岁,哪有钱?打电话给姓霍的老头,他直接挂断了。”
冉狸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什么老出生。
“后来呢?”
“后来,是我哥连夜赶过来帮我妈缴费、住院、忙前忙后,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钱是个王八蛋,我要把这个王八蛋死死捏在手里。”
冉狸轻笑出声:“有道理。”
她现在算是知道钱这东西有多重要了。
他盯着长长的黑暗走廊:“没多久我跟着一个大哥去了南美,再苦再累我也咬牙坚持着。我跟自己说,姓霍的老头子看不上我,我也不理他,我要改姓、和他一刀两断,我还要自己出人头地,我不会在亲人需要钱的时候却只能对着空空的银行卡哭了。”
冉狸默默无语。
钱可以让父子反目;
钱也可以决定人的生死;
钱还可以保住他送她的房子、保住他们最后的回忆;
钱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王八蛋啊。
冉狸深吸一口气。
对现在的她来说,钱可太重要了。
她默默看着他侧脸许久。
那熟悉又陌生的侧脸。
她坐到他身边,两人默默地喝咖啡。
急诊室的凌晨大概都是这样,昏暗的走廊,病人蜷缩在临时加的床铺上,空气里只有点滴的滴答声。
偶尔有脚步和人声响起,都在找医生。
这里是医院。
天堂在哪里不好说,但这里一定离地狱最近。
她下定了决心——
反正她对婚姻也没有期待,不如……
她正要说话,没想到孟西楼也正好有话说。
静谧的急诊大厅里,二人的话同时响起。
“要不我们结婚吧——”
“要不结婚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两个人在病房外都意外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