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3)
他游泳还挺好的,怎么可能溺水呢?
她甚至和霍选开玩笑:“他爸妈都不来,肯定早已看穿了他的诡计。你叔叔这人最浪漫了,他就是和大家开玩笑。你和这些客人,你们啊,都被他骗了。”
霍选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婶子,你别这样,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开玩笑,她哭什么?
有什么好哭的?
她正要反驳,忽地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下意识地看过去——
熟悉的眉眼,不熟悉的神情。
她呼吸一滞,强烈的眩晕感涌来,看清楚后有点失望。
弟弟,又是你。
那个什么孟东楼——
啊不是,孟西楼向她鞠躬:“嫂子,节哀。”
他虽然人在鞠躬,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冉狸,像是在揣测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危险又有侵略性。
像豹子在打量猎物。
冉狸不喜欢他的眼神。
她想起来了。
两年前婚礼上,她确实见过这个弟弟。
她当时虽然已经和霍峥嵘在婚礼上,但是对他复杂的家庭人员关系完全一头雾水,第一次见孟西楼还在腹诽,不理解为什么他姓孟、不姓霍。
霍峥嵘介绍这个和他外貌最相似的弟弟给她认识,那时候她就在想这兄弟俩可真像啊,只是这孩子痞痞的,虽然五官类似,但气质截然不同。
她努力找话题和他聊天:“你这弟弟,好可爱啊呵呵……”
他们那时候还不太熟,她只是不想冷场、想拉近和他的距离。没想到提到这个弟弟,他却滔滔不绝起来:“我弟弟从小走南闯北,过得不容易,我这做哥哥的,很对不起他。”
从小走南闯北?
她当时还问了这个弟弟是怎么走南闯北的。
霍峥嵘怎么回答来着?完全不记得了。
就觉得,啊,她男神可真帅、真有责任感啊,不愧是她暗恋了好久的人——
回忆戛然而止。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就是这个弟弟孟西楼。
和两年前比,他变化好大。
当年残留的些许稚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像是舒展的豹子,漂亮又危险。
所谓男要俏一身皂,孟西楼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成大背头,帅气得不得了。
可是,气质和他哥完全不一样,眉宇间尽是邪魅之气。
霍峥嵘全家都像狼窝,各个八百个心眼子。
霍选这么小的年纪,也经常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可能这个弟弟也是。
她垂下眼皮。
“我没事。”
她没事。
霍峥嵘没事,她就没事。
孟西楼站起身,后面还有人在排队,他却没走。
反而倾身过来,在她耳边低语:“我哥真的是溺水死的吗?我怎么记得他游泳挺好的?”
冉狸一愣,随即露出救命稻草一样:“你也觉得他没死?”
孟西楼微怔:“什么?”
她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我的游泳是他教的,他水性这么好,怎么会溺水身亡呢?这不合理对不对?他不可能死的对不对?”
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像看疯子一样。
听到她的话,孟西楼面露疑惑和审视。
他看向霍选。
眼神似乎在问“这女的是不是疯了”。
后者来拉冉狸的胳膊,拽了又拽。
冉狸有点急:“你老拦着我做什么?为什么你老是说你叔叔死了?你叔叔真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孟西楼眼神微敛,像是在揣摩她的真实想法。
他嘴角挂着痞笑,眼神却如鹰隼般犀利,眼底没有丝毫笑意:“嫂子在说什么?我只是想问点事,你怎么给我整上悬疑了?我那么大一个二哥,难不成你给我藏起来了?”
大厅里却响起了很多窃窃私语——
“……她是不是真疯了?”
“……我听说峥嵘是被逼着和这女的结婚的?她会不会因为嫉妒把老公给杀了啊?”
“……”
她觉得愤怒。
放屁。
你们这些人懂什么呀?
脑子嗡嗡的。
她直接冲孟西楼喊出来:“你哥和我感情可好了,他才不会抛下我一个人!”
孟西楼瞧她的眼神充满鄙夷。
和审视。
“嫂子,你冷静点,你清醒点。”
霍选也顺着他的话说,脸色凝重地拉她胳膊。
“婶子,你别这样,你清醒点,你这样我真的害怕。”
【清醒】
冉狸这几天真地受够了这个词。
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有点发黑,似乎看不清霍选和孟西楼的脸。
整个灵堂在她面前转啊转。
她还想争辩、历数霍峥嵘不可能出意外的种种证据。
下一秒,她两眼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倒栽葱晕倒前一刻。
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灵堂正中间,那张霍峥嵘的大幅照片。
他还在笑,对她笑。
照片却是黑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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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狸醒来后发现霍选坐在床头,手里拿着试卷在做。
而她的手背上插着点滴,外面天都快黑了。
她艰难地坐起身:“要考试了,你去上课吧。”
霍选放下笔,看看点滴已经快空了。
于是霍选熟练地拔掉针头,还端了一碗粥过来,边吹边要喂她:“婶子,医生说你是太累了,又一直没吃饭,所以才晕倒。我喂你吃点东西吧。”
哦,她刚才晕倒了。
冉狸有点烦:“我不饿,你回学校上课去吧——”
“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