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99)
冉狸沉默地坐在她身边,她都懂了。
病房走廊上人来人往。
冉狸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人说医院的墙角是倾听祈求最多的地方。
如果有用,她一定和家属们一起跪地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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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霍选和戴子君送回家。
冉狸和孟西楼一起陪着孟学英。
她住的高级套房,有睡觉的地方。
可是她一直睡不着,盯着天花板发呆。
第二天早上,她顶着个熊猫眼起床,还没洗漱完毕,就听见外面剧烈的争吵。
来不及擦手,她赶忙冲进病房。
母子俩又吵了起来。
只听孟学英大叫:“我说了我不吃这没滋没味的白粥!我要吃肠粉!我要过早!你还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孟西楼咬着牙:“医生说什么你没听见?你现在必须饮食清淡,只能喝粥。”
孟学英气得躺回去,拿被子捂脸:“你这不孝的东西,我宁愿死了算了。”
冉狸倒吸一口凉气。
【死】这个字,像是一只无形的箭,瞬间射穿了孟西楼的喉咙。
“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咒自己?你还有我。”
“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不想再治病了,这个病太痛苦太痛苦了,我这过得和苟延残喘有什么区别?”
她眼神忽然落在冉狸身上:“反正你也有喜欢的人了,妈就算现在就闭眼,也完全没有不放心的。”
冉狸和孟西楼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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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们是一家人◎
老人的病痛,太痛苦了。
尤其是慢性病。
孟学英嘶吼着:“反正你也有喜欢的人了,妈就算现在就闭眼,也完全没有不放心的。”
话音一落,极致的惊讶涌向冉狸,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看向孟西楼,后者比她更愕然。
“妈。”他声带哽咽,“你就这么想的吗?我结婚了,你就可以、不要我了?”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不想天天再治病、天天插管子过日子。你想插管子你来插,你想扎针你来扎!我就想吃好喝好、死了拉倒!你凭什么管我!”
他歇斯底里:“妈!”
两人巨大的争吵声,哪怕他们这是套房,也把护士给招来了。
冉狸连忙关上门,和护士说没事。
孟学英也在崩溃边缘了:“你喊什么!你冲我喊什么!你有治过一次病吗!你有做过三四个小时的透析吗?你看到我胳膊上有多少针孔了吗?上次换肾前我已经到了每隔三天必须做一次透析了,那三四个小时我什么都不能做,就听着那个机器的声音、就只能盯着血在管子流啊流。我再也不想透析了,真的不想了,我就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你就这么自私?我就要一定要为了你这么像鬼一样地活着吗?”
孟西楼双目猩红,嘴唇翕动,冉狸瞧他这样,只觉得再不拦着他,只怕他要说出点不好听的话了。
冉狸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
父母、爱人……
到现在,户口本上老是她一个人。
很努力、很努力,才能留住身边的亲密关系。
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也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互相伤害。
人总是对陌生人很礼貌。
却对核心亲密圈的人恶语相向,好像他们永远在、永远能在下次见面时互相原谅一样。
其实不是的。
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意外骤然到来,就没有下一次见面了。
在母子俩话赶话、真的说出什么不能挽回的话之前,她连忙拉住孟西楼。
她拉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瞬身都在微微颤抖。
明明是全世界最亲密的母子关系,此刻却这样互相伤害。
她紧紧拉住他的胳膊,甚至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隔断他们的视线:“孟西楼,我们先出去!”
他眼角晶莹,她不停地拉他指尖,恳求他:“听我的,先冷静冷静。有话,等你们冷静下来再慢慢说。”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经气疯了。
许久,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疾步出门。
临走时,还把门狠狠摔上。
冉狸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孟学英——
短短几天,面色苍白水肿,和平时浮夸又爱美的贵妇完全变成了两个人。
她拿起床头的纸巾擦眼泪,看到冉狸在看自己,就说:“你不要劝,被这破病折磨十几年的不是你,我真的不想再治了。再换肾,也不过就是重复这三年而已,那治排异也很痛苦啊。”
冉狸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似乎劝她不是,不劝她也不是。
只好先说:“妈,我先去看看孟西楼。”
她赶忙出去找人。
他就在病房客厅,像是受伤的野兽,焦躁地回来踱步。
他眼眸猩红:“你看到了?她瞒着我!她不仅瞒着我,她还说以后再也不想管我了,她是我妈,骂我不孝顺,还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来气我——”
声音戛然而止,再也说不下去。
她懂,她都懂。
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她最脆弱的时候,真的很希望有人能握住她的手,然后和她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这个动作像是镇定剂,瞬间安抚了焦躁炸毛的孟西楼。
把他从崩溃疯狂的边缘拉回来。
他的掌心冰凉,像是下一秒要发疯:“我就算绑,也会把她绑起来好好治病!”
“我都知道,你打拼这么多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妈妈再生病,不会再遇到当年的苦,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