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依洄(109)
宿舍只留下梁泽和岑依洄。
梁泽抬步进入屋内, 表情捉摸不定, 他尚未靠近, 岑依洄敏锐嗅到一股浅浅淡淡不刺鼻的酒味。
她的注意力从梁泽的冷脸, 挪到他的穿着。
衣衫布料软榻, 和梁泽平日的考究极不相称, 显然是匆忙赶来。
再抬头时, 梁泽恰好伸手, 似是要触碰她的额角伤口。岑依洄下意识向后躲半步:“别碰。”
梁泽手指愣在半空, 脸又冷几分,慢慢垂下手。
即便提了分开, 岑依洄也不愿辜负梁泽的好意,她解释:“手指碰到伤口会很疼。”
梁泽手臂垂落身侧, 脸色仍然紧绷。
方才上楼,宿管阿姨三言两语就把昨晚的事情讲了个明白。光是想象岑依洄在空无一人的楼层, 单独与入室盗窃的案犯对峙, 梁泽心头止不住涌起后怕。
“看过医生了吗?”梁泽问。
“还没有。”
岑依洄其实根本没打算找医生。小时候初学舞蹈, 摔得次数多了去,跌打损伤的, 已经久病成医。只要没摔成脑震荡, 她自己都能治。
梁泽盯了她片刻:“换衣服,整理一下,我带你去。”
岑依洄一愣:“你看到昨晚的电话了?是我拨错了。不用特地陪我去医院的。”
梁泽的语气不太好:“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打电话,既然打了,我不能当没看到。”
岑依洄一时间无法反驳。
她洗刷完, 换了身休闲的冬装,立在宿舍前的全身镜前,左右照了几个来回。人打扮得精神,额角伤口也跟着青春洋溢起来,没那么楚楚孱弱。
岑依洄挎一只肩包,里面塞了银行卡和手机,与梁泽汇合。
怕梁泽在楼下久等,岑依洄小跑拐到电梯厅,猝不及防望见立在窗边、臂弯挂了大衣的梁泽。
他等候在这一楼层,没离开。
岑依洄又傻在原地。
梁泽按了往下的电梯键,转头问岑依洄,丢失了哪些物品。
岑依洄昨晚向警察报案后捋过一遍:笔记本电脑、没开封的护肤品化妆品、小金猪储蓄罐内的现金……
好在现金丢失不多。
自从打开过房产中介网页,岑依洄把手头的现金、翻译兼职的工资,攒到一起存入账户,虽然离买房十万八千里,但说不定积少成多呢。
电梯下至一层,梁泽始终没说话。
岑依洄曾经与梁泽朝夕相处过,自然能看出他此刻心情不好,是以明智地保持安静。
见梁泽开了赵及川的车,也没多问,坐入副驾驶,
大学城附近没有规模较大的医院,梁泽开车,去了一家私立医院就诊。额角撞伤无需大费周章,但他怕岑依洄脑袋里磕出故障。
里里外外详细做了一遍检查,医生确定:真的没有问题。
就是额角手臂和腿部的青肿触目惊心,给配了几组消肿药膏。
岑依洄拎着药物袋子,和梁泽离开医院。她站在台阶上,停下脚步,望着梁泽宽阔硬朗的背影,莫名有点眼热。
“梁泽哥哥。”
还是叫出了口。
“嗯,”梁泽回过头,“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岑依洄拒绝的话到嘴边,但梁泽脸上没有往常对她的纵容,心思一动,如实报了苏睿所在医院的地址。
抢在梁泽发问前,岑依洄自行坦白:“我知道,你和妈妈都劝我别和苏家联系,说不定以后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但我改主意了,还是想去看一看她。”
梁泽仿佛真的只是顺道送她:“上车。”
赵及川的车内充斥小苍兰的香薰气味,岑依洄在密闭空间闻不惯任何香味,脑袋晕沉沉。
侧身斜枕在靠背上,身旁的车窗忽然适时降下一道缝隙,新鲜空气淌入车厢。
岑依洄望向梁泽,他的眉目淡淡的:“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岑依洄在医院门口下车,默认梁泽只送到此,道了别,目送汽车离开,她径直去苏睿的病房。
正值午餐时间,医院走廊相当热闹,来来往往陪护的家属、护工,手里都端着打饭盒。
苏睿并不在房里。
岑依洄立在病房门口,问途径的护士:“你好,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在哪里?”
小护士瞥了眼门牌上的名字,“可能去做检查了,喏,在你后边。”
岑依洄闻言转过身,和轮椅上的苏睿四目相对。
推轮椅的苏妤打量岑依洄,神情一凛,语气不善:“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们家老死不相往来。”
苏睿起初常常埋怨岑依洄,陷入自怨自怜的极端情绪,如今却像被抽干了所有情绪波动,平静问:“依洄,你额头怎么了?”
“摔倒,撞到门框。”
苏睿点点头,让妹妹推她进屋,见岑依洄跟了进来,便吩咐妹妹:“我和她谈会儿话。”
苏妤瞧了眼岑依洄,把空间留给两人。
苏睿接受了只能安装普通假肢的事实,手术约在大后天,等手术完成医生宣布出院,届时打算回嘉兴。嘉兴市区的房子是商品房,进进出出台阶多,她想回乡下的大房子居住。
人就是这样,遭逢巨变,如果没死成,那就赖活着。书里、电视里描写的身残志坚的勇士,之所以被树成典型,只是因为他们确实万里无一。
岑依洄走上前,问:“苏睿,你已经休学将近一年,后续打算返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