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烂(136)
她移开目光。
距离似乎是一层不存在的滤镜,它会淡化爱意,但同样也会淡化争执。
沈淮启侧身,宁希走到跟前。
楼下院子里的没有叶子的银杏树上挂满了红色灯笼,看着喜庆。
宁希拍完照转头对上沈淮启的目光,他一直没有移开,旖旎的氛围在中间飘荡。沈淮启轻声问:“周宸酒庄的新酒,送来了几瓶,要尝尝吗?”
周宸家酒庄的酒,一瓶难求。宁希有些动心。
沈淮启抓住了她的小心思,主动道:“晚饭后,书房见。”
宁希:“好吧。”
沈淮启心底叹了口气,还是酒的面子大。
……
夜深人静,从书房透过一条细细的光线,引着宁希推开门。
过几天要回老宅,这是宁希回国的第一个春节,竟还有些紧张。虽然知道沈家的人对她还和以往一样,但内心还是会有微妙的情绪在。
小时候没心没肺,知道他们对她好,便肆无忌惮。长大了更知道沈家给她带来的太多太多了,宁希可能这辈子都还不起。
这些情绪她没有告诉沈淮启。
今晚两人平静坐在一起喝酒,他们已经没有这样过。
寂静无声,明明什么话都没说,氛围却温和暧昧。
宁希摇摇头将这种幻觉似的感受清除,站起身:“我先回去睡觉了。”
沈淮启出声,还没说完第一个字,宁希的背影就消失不见。他叹了口气,抬起手看时间。
二十分钟,一句话都没说,只喝了三杯酒。
还真是来喝酒的。
他失笑着摇头。
临近年关,公司很忙,沈淮启总是很晚才回家,宁希在他出门后才出来,她收拾好,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去了哪。
她按照宁蓝泽发来的地址到达疗养院。
这条信息很早就发来了,只是她一直刻意忽视,不敢见到宁蓝依。如今到了门口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请问你找谁?”穿着护工服的人打开小门询问。
宁希回神:“我找宁蓝依。”
护工警惕道:“你是她什么人?”
“……”宁希很久才开口说:“我是……她妹妹。”
“只知道她有一个弟弟,没听说有妹妹啊。”
“一直在国外,刚回来。”
护工还是深信不疑,拿出手机:“你等下,我打电话问问。”
也许是打给了宁蓝泽,宁希不在乎,几分钟后护工回来打开门:“进来吧。”
冬日上午的阳光温暖,照在院子里暖洋洋。
“喏,就在那里。”
宁希沿着护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的长发在身后编了个麻花辫,头发在阳光下发着光。她很瘦,病服撑不起来,垂在身上,外边裹了一件羽绒服。
脚下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脚。
“她能听懂话,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她都能懂。”护工见过太多宁希这样的人,一个正常人,一个曾经一起大笑大闹的人,有一天突然懵懂认不出人,谁心里都不好受。
第一反应不是接受,而是抗拒,更是心疼和怜爱。
宁希抬起脚,费力迈出第一步。几步路竟走得她很累,她在宁蓝依坐的长椅上坐下。
宁蓝依眼睛里全是疑惑,转过头,似是在问她是谁。
“你是来看我的吗?”
宁希眼眸闪烁:“你怎么知道?”
“真的吗?!”宁蓝依笑起来,很是惊喜:“你是除了我弟弟第一个来看我的!”
宁家现在只有宁蓝泽和宁蓝依。
疗养院装扮的有灯笼,也有了新年的气氛。宁希问:“你弟弟经常来吗?”
“当然啦!”宁蓝依点头,眉眼弯弯,笑起来很好看,“我叫宁蓝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希。”
“好,我记住了。”
宁希不解,宁蓝依笑着说:“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那一瞬间,心脏似是被万剑击中,鼻尖酸涩。她张了张口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对,露露说我在这里十年了。”
宁希松了口气,没有受苦就好。
宁蓝泽对宁蓝依还算上心,不是她曾经知道的刀剑相向。
正想着,人就到了。
宁蓝泽站在不远处挑眉,一幅果然的模样:“你来了。”
哪怕看清楚一些,宁希还是讨厌宁蓝泽,当然宁蓝泽对她也是。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宁蓝泽开口,甚至从内心发出笑。
宁希不想理他,也不觉得他的好消息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我那老不死的爹又判了无期,前些天受不了撞墙死了。”
宁希顿时想起那张狰狞的脸。
宁蓝泽还在继续说:“还是要谢谢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宁希皱眉。
“谢谢你在沈家的那么多年,也不算白给他们当女儿。”
嗡的一声,宁希僵在原地。
和沈家有关,也就是说他们知道了。
云欢臻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不像是知道后的反应。
她吸气,艰难地问出口:“什么时候的事。”
宁蓝泽:“半个多月前吧。”
也就是沈淮启雨夜开车去溪市的时候。
他知道了。
沈淮启知道了。
那些异样,突然询问她在国外怎么样都是因为知道了十年前那么狼狈的事情。
宁希头皮发麻,口腔中泛着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