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39)
“……啊?”
叶晓以为自己是听茬了,他那半桶水的剑法还能教人?奈何此话堵在了喉咙中,他挠了挠腮帮,抬头看天心虚道:“教、教你是没问题啦……”
清河以为他是答应了,喜形于色地凑了过去直笑:“真、真的?”
叶晓离近了才瞧清楚,这个比花苞还娇嫩的“小小姐”面色苍白如雪,整个人更似扶风杨柳一样弱不经风,哪怕他轻轻一扫臂膀都能令其翻倒在地,遂只能边退边应下:“当,当然。”
“……咳,清河,你……名字?”
清河轻微张了张嘴,只能言语寥寥,他的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唇间有形无声。
“叶晓——”
“咳、咳咳……”
话音未落,清河的咳嗽声便愈加强烈,甚至强烈到盖过了小少年想要说话的声音,他直接软瘫在地上,好像整个胸口被贯穿了似的,宛如被绵延烈火灼烧,让人干涸皲裂。
“咳、咳咳……”
“你、你怎么样。”
叶晓马上放下剑去扶人,却被清河身上滚烫的温度吓得一激灵,一时间竟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直到不远处传来几声"少爷"他才醒过神,于是朝着门口拔腿就跑还喊道:“在这,在这!”
叶晓奔出去的瞬间才想通,听人说清家府邸上只有一位身体羸弱的小少爷,而不是什么玉软花柔的小小姐,今日是爹娘初次带他上门做客,两家自有渊源,所以富甲一方的商人才会在中秋节与江湖走镖的镖头一聚。
待寻来管家和仆人,被抱起来的清河才有余力看一眼那个小少年,月光如注满庭霜华,他如清风明月,如高山流水,如天涯知音。
此刻的叶晓在清河心中就是那般的人。
清河垂下一只小手伸向叶晓,眼中万般渴望。
叶晓轻轻牵过那只小手又分开,匆匆一眼,便足以叫人动容,久久不忘。
……
那年中秋宴席上,因府上小公子病急,清老爷与夫人对客人赔笑几回便早早离了席,叶晓握着小剑柄心事重重地从后院走了出来,失了魂似的。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的月亮明明如水盈盈,流光万丈,可惜是缺憾的。
叶晓抱着剑柄从后院门那心不在焉地迈出来,不啻如此,甚至唉声叹气得似是要透出几缕魂魄来,一个半大小子好像比佝偻的花甲老人还悲凉。
他自顾自地念叨一句道:“怎么搞成这样呢,哎……”
这一幕恰巧被叶涯撞见,自家小混球竟难得地摆出个哭丧脸,便打趣道:“哎怎么,臭小子也有触霉头的一天?”
少年听罢竟直接哼上一声,踩着轻功变作小猿猴似的,顺畅且迅速地跃上了屋顶,当即身子一斜躺了下去。
“臭老爹闭嘴!”
……
——
俩人曾在儿时相识几载,却也仅此而已,十年之间叶晓销声匿迹,清河也因久毒未尽频繁生病高热,让脑子留下了些许的后遗症,往日淡忘,本就不浓烈的孩童之谊,只剩下那把单薄的雕木扇。
但这十年的空白,又如何及得上那铁石心肠的一刀。
翌日清晨,早已从板凳上滚到地上的叶晓睁眼醒来,陡然间想明白了一切。
他登时爬将起来随便拍了拍尘土,毅然决然地向清河所在的小院落赶过去。
叶晓必须要认错。
他行步如风,寻到地方便马不停蹄地往堂门内冲,吱呀打开门直道:“清河我有事找你——”
可是当他推开门的一刻顿时哑然,清河上身并未着衣,一头墨发散开着像是刚醒不久,而阿镜也正要伺候人穿衣。
纵使他身上有伤也仍见温雅的气质,不像叶晓,蓬头垢面一身邋遢,跟从鸡窝里钻出来的没甚两样。
清河撇了撇头,不耐烦道:“出去。”
叶晓满脸挂笑,哼哼啊啊地怎么来的就怎么关上了门,更是原地返回并切实地淋了半个时辰的澡,换了身干净得体的衣裳,梳头束发,好出门见人。
前脚刚出院门,有个青衣卒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直道:“大、大当家的……钟大夫,回来了……”
“在哪?!”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叶晓正好找不到理由去见清河,只见青衣卒缓了下又答道:“已、已经过去了。”
叶晓却是一个猴急模样,青衣卒刚说到这他就没了影,青衣卒拉都拉不住,“欸欸欸大当——”
“哎……您自求多福吧。”
钟南星寻常不见颜色,不是他温和好说话,而是他公私有别坚守原则,叶晓是答应过要放人下山,谁曾想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侄儿倒有他爹几分“聪明”,真让人佩服。
叶晓意气风发地刚踏入小院落,便听到钟南星在屋内大骂道:“这个臭小子!回头我一定好好收拾他,大哥留下的鞭子正好用上——”
“大哥”,便是叶涯,叶晓从小不听管教时,就是鞭子伺候。
叶晓听到这便从进来时的意气风发,变成了蹑手蹑脚地往后撤。
“不过公子的伤——”
他刚撤了几步听言又只好摸了回去,贴在窗棂旁,侧耳倾听。
“……静养数日,实在不宜出门远行,如若家中尚无要紧之事,最好还是差人捎封书信回去才好,等公子痊愈时,钟某会一并随同上府赔礼道歉。”
“钟大夫言重了……”
“不不,这事钟某本就有错在先,侄儿有错又在后,这责任如何也推卸不掉。”
钟南星带着罂之花的两名医侍去深山寻药,因为灰麻雀歪打正着采回了烟霞花,以为会有第二朵,可惜并无所获可就被叶晓派去的人叫回,一听事情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他风尘仆仆地刚赶回来,也是一身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