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寡嫂她不当了(364)
商陆也抱着一叠铜币形状的纸钱走过来,饶有兴致道,“说起这个,前几日馆里头来了个陌生郎君,说是来寻人的,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眼熟得很。等他走了我才想起来,他同之前的赫连掌柜长得像极了!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暗示?说不定是赫连掌柜的魂附在他身上,提醒我们在他忌日这天记得给他烧纸。”
季窈伸出两个手指,弯曲指节在他脑门敲上一下,笑骂道,“好日子过多了,猪油蒙心!只听说过忌日托梦,没听说过专门走一趟,来提醒咱们烧纸的。难道是地府这几日菜价上涨,我那亡夫囊中羞涩了?哈哈哈哈哈哈。”
蝉衣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低头浅笑。
京墨目光流转,站起身来似有深意追问商陆,“他可有说他是来寻谁的?”
“这倒没有,”商陆揉着脑门,仔细琢磨起来,“他当时站在门口看上一圈就走,大堂里这么多客人等着我招呼,也就没顾上他。”
京墨眸色转深,没打算再问下去,“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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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们已经烧了纸钱、做了祭拜,季窈便断了要去赫连尘坟上看看他的念头。入夜之后南风馆灯火通明,她虽然手上还伤着,帮着招呼女客们坐下这点子小事还是做得。
杜仲昏迷七日在床上躺到四肢僵硬,也披上外衫来到前馆三楼最左侧空无一人的雅舍,坐在正对外侧窗前,静静地看着她在大堂忙碌。
她若真的和那个严煜定了终身,之后自己找委蛇、回苗疆复仇之事也不用再告知她了,她已有她自己新的人生。
那里面没有他,他们终究不会是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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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逐渐深了,南风馆依旧歌舞声四起。彼时京墨正在前馆三楼,戏子们休息化妆的房间门口,替蝉衣检查他平日里用的那把古琴。
他一边调试琴弦,一边微微抬头,目光越过走廊尽头看向一楼热闹非凡的大堂,却突然瞧见众人身后背对着的那面墙上,一个纤长黑影一闪而过。他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双眸微眯缓缓起身,目光顺着雪白无暇的墙面徐徐上移。
商陆在二楼忙着招呼女客,同样也被身后一闪而过,风一样的黑影惊动,转头回看却什么都没有。回想起今天这个日子着实特殊,自己下午忙着同季窈等人闲聊胡扯,任由季窈拿一个死人做玩笑话也不阻止不说,甚至没有亲自烧一些元宝蜡烛给那位赫连掌柜,后背不禁泛起阵阵凉意。
不行,赶紧表示一下,否则要真被粘上就麻烦了。
他赶紧低头从钱袋里摸出数十个铜板,顺着二楼窗外抛洒进后舍池塘里,对着池塘以及天边明月暗暗起誓说道,“赫连掌柜,当初是你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还教我算账、接客之道。我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你却与我师父无异……师父在上,你一路走好,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师娘的。”
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并未注意到二楼窗外那道黑影身形明显僵直起来,随后“刷”的一下又爬上三楼,消失在二楼窗外。
三楼雅舍,杜仲被窗外微风扑面自觉身上发冷,正起身到窗边准备将窗户关上,手刚碰到窗几木制栏杆,静悄悄的窗外却隐约听到有人喘息的声音。这声音此起彼伏,与池塘中蛙鸣声混为一体,极难察觉。
接着一股香茅草的味道钻进鼻腔,杜仲脑海中猛然浮现一个熟悉面孔。
难道是……
那道暗影蛰伏在三楼屋檐下,因为心中忐忑缘故胸膛上下起伏,呼吸微乱。他看着里面伸出来那只瘦到皮包骨却依然爬满青筋,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的手又收回去,接着杜仲清雅俊美的面容出现在窗边,对着无垠月色,柔声说道,“赫连大兄,今日是你忌辰,奈何我重伤未愈,无法到你坟前为你上一炷香。我知晓你心中牵挂,特意来告诉你:兄长尽可不用担心,嫂嫂跟了我,你一切放心。”
他说完这话,目光若有似无斜扫而过,眉宇间薄带几分讥笑撤身,双手扶住窗户,做出想要关窗的姿势。
就在窗户即将完全关上的瞬间,那道身影果然按耐不住一跃而下,以右肩撞开窗户跳到屋内,径直朝着杜仲作势而来,双手长伸掐住了他的脖子。
“什么叫嫂嫂跟了你,我一切放心?就是跟了你我才不放心呢!我走的时候你如何同我说的你都忘了不成?好你个杜仲,白眼狼!还有商陆也不是个好东西,照顾我夫人?指不定就照顾到床上去了……我真是瞎了眼,连你的话也信……呜呜呜……”
杜仲看着面前身材高大,面容与旧人有五分相似的男人掐着自己脖子将自己按在地上,实则双手根本没有用力,而是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一边抱怨一边抹眼泪,忍不住笑出声,牵动胸口剑伤撕裂般痛起来。
“哈哈……果然是你。”轻轻将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双手拨开,杜仲从地上坐身来,捉弄人的表情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
“赫连兄,好久不见。”
听他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竟不见丝毫犹豫,让他生出一种自己好像根本没有换脸的错觉。赫连尘愣愣然起身站好,摸着自己的脸有些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