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寡嫂她不当了(368)
一听到严煜要把她儿子的尸首挫骨扬灰,莫氏脸上立马有了反应。她抬眸含泪,红着眼眶开始给严煜磕头,一声一个响,听得季窈浑身汗毛倒竖。
“大人不要、不要啊!”她磕破额头,枯槁凹陷的面颊蒙上一层薄灰,“我说、我什么都说!那晚我真的只是砸了那行首,确认她没有呼吸之后就立刻追出去了。在城门将周通判拦住时城门上好像还有个官差大人看了我们二人一眼,大人若是不信我也不信周通判,可以把东城门上那晚值守的官差叫来问话!”
不一会儿,那晚驻守城门的守卫和周通判都被带至大堂,三人面面相觑,守卫点头确认。
“回大人,那晚我确实在城门上看见此二人在门下争吵。”
“那时什么时辰?”
“子时一刻。”
“你为何如此确定?”
“回大人,因为我每日都是子时交班。那天我吃坏肚子多跑了两趟茅房,与我交班的兄弟还抱怨说我那日害他多执了两盏茶功夫的勤,让我改日找机会请他喝酒赔罪。他刚走我就在城门下看见了这两个人,所以记得很清楚。”
这下轮到孙妈妈不淡定了。她闻言抬头,也学莫氏开始匡匡磕头。
“大人明察!暖春阁里的姑娘和龟奴都可以证明我是在丑时之后才出的门,绝对没有说谎!我既在这之后才在别院门口撞见莫氏,那她就一定不会是子时离开!撒谎的是她不是我!”
莫氏心里只有她那个不争气儿子的尸首,双眼猩红扑过来掐住孙妈妈的脖子,被衙差拉开还在嘶吼,“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你这个杀人的惯犯,你才是谎话连篇!”
两个年过半百的女娘就这样在堂上撕扯起来,谁也不让着谁。顾及到切身利益,甚至是生死,季窈看她们都不像说谎,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趁堂上众人都在拉扯嫌犯,季窈上前两步,严煜立刻心领神会附过耳来,听她低声说道,“会不会,他们都没撒谎,说的都是实话?”
严煜知道她心里有了主意,挑眉凝她,“窈儿的意思是……”
“咳咳,”到底是刚谈恋爱的人,如此正经场合他还有心思这样唤她。季窈不太习惯,咳嗽两声才继续说来。
“莫氏的确在子时一刻已经离开,而孙妈妈丑时二刻前后也确实在别院门口看见有人离开,所以——孙妈妈看见的人,有无可能并非莫氏,而是藏在暗处,尚未被我们发现的第六个人。”
严煜眉心轻跳,坐直身体看向堂下争执不停的孙妈妈呵斥道,“还不住口?”
少年郎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一支利箭似的从堂下混乱不堪的众人之中带风扫过,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孙氏,你且再将那晚在别院外看见疑似莫氏身影的情形说来,事无巨细,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两个犯妇对视一眼,孙妈妈敛声屏气,低头一边回想一边开口缓缓道,“那晚……那晚我贪杯醉酒,从暖春阁行至东郊别院门口附近时远远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里头出来,拐弯进了竹林……我因尤伶拿锦瑟一事相要挟生怕被人瞧见,看见那人出来就赶紧止步下蹲,在草丛里躲了起来,直到她离开我才站起来,当时蹲得我脚都有些麻了……”
说来说去拢共不过还是那几句,季窈没了耐心,不顾在场还有许多陌生面孔,开口直接问来。
“细节、细节,那人身形多高,是胖是瘦,头上可有缠带发饰,白色衣衫上有花纹没有?”
在场诸人中,不乏像驻守城门的守卫一类人。他们头一回见季窈,听她声音细软柔尖,乍一看以为是个十五、六岁,身量未足的少年,仔细瞧她眉眼娇媚、耳垂带孔方知她是女娘,气质倒与她男人装扮不太相衬。
结合方才她与堂上坐着的知府大人交头接耳、状似亲昵,饶是有一肚子疑问,也一个字不敢提。
孙妈妈沮丧垂头,抓耳挠腮又陷入回忆之中,“我那晚喝得走路都不稳,哪里看得清这些……约莫也就普通女娘身高罢,一头黑发披散在腰际,活像个女鬼……离得太远,衣服上花纹实在看不清……”
正苦恼之际,她眼珠子转动几圈突然“啊”了一声,张着嘴抬头说道,“我想起来了,她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像是左腿不太利索,会不会也跟我一样,从尤伶那屋子走出来的时候被门槛绊倒了?”
莫氏哪能容忍她当自己面随意揣测,赶紧争辩道,“我可没有崴到脚。”
季窈和严煜立刻同时看向静候在一旁的城门守卫,黑瘦小伙接收到眼神示意一个滑跪,中肯答道,“回大人,我那晚看见这老妇的时候,她行走自如,并未发现有跛脚和瘸腿的迹象。”
季窈见莫氏以布巾缠头,两鬓稍稍瞧见些许白发,为验证自己的猜测,她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扯掉莫氏头上布巾,连同鬓间一根木头簪子一同拔掉。看着莫氏夹杂着白发的一头长发散落下来,她双眼倏忽间瞪大。
“你的头发怎会……”
众人面前,莫氏一头长发只到后腰脊背处就戛然而止,参差不齐的缺口显示她的头发明显被人用剪子绞断。自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神域人将断发视为不孝。莫氏慌张将头发又包裹回去,面色一片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