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寡嫂她不当了(7)
还挺雅致。
等待的间隙,三楼一间房门突然打开,京墨仍是带着季窈第一次见他时脸上仿若天生的淡笑,轻踱缓步走到女娘面前。
看见季窈的第一眼,京墨眼中似有微光闪动,他再走近些,发现一身男装的季窈个头只刚好到他鼻尖。
“小公子看着脸生,不知找我何事?”
他没有认出她来,幸好。
季窈从怀中掏出一叠字据,将其中一张竖立到京墨面前,等着看他的反应。
字据上的字因为久放的缘故有些模糊,仍是一眼就被京墨认出来,他略微挑眉,复将目光移回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白面少年。
虽然面容上看似淡定,京墨却瞧见她另一只手紧紧攥住裤腿的一侧衣料,不住地来回揉搓。
“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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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雅舍中,季窈背对着门口坐在茶桌边,对面是前几日,到她亡夫灵堂前祭拜过的那三个郎君。方才下楼迎接她的京墨,坐在他身侧一脸漠然的杜仲,打着哈欠,像是午睡刚醒的南星。最后,走廊里又走进来一个身着黑衣,靠着南星坐下的沉默少年。听方才京墨唤他,应该叫蝉衣。
专门在大堂迎门接客的明艳郎君端着五杯茶水走进来,略躬身将茶水一一送至五人面前后,转身退出去。
茶桌上除了茶盅,还放着那叠季窈从菩然寺后门地窖里拿出来的卖身契和地契,为首的三张刚好是除杜仲以外其他三人的卖身契。
看见自己的卖身契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在桌上,南星面露不悦,敲敲茶桌开口道:“你说师父把我们和这座馆舍卖给你了,有何凭据?”
“桌上这些卖身契还不算凭据吗?”
京墨低头喝一口茶,茉莉的清香四散在空气中,仿佛这只是个寻常的茶话闲谈。他从茶汤飘出的热气中抬头,弯弯的笑眼里却满是冷漠。
“赫连大兄死得突然,这些字据地契当初他放在何处无人知晓,小公子若是从他府宅之中将之偷盗出来,我们也无法验证其来历,若真如你所说,是他生前与你交易所得,那这些字据里应该还有一张你与他签订的交易收据才对。不知我如此说,小公子可听得明白?”
经他这么一说,季窈方想起这一点来:对啊,空口无凭,若真要说是赫连尘把这些东西卖给自己,还应该再写一张字据才对。
她学着京墨的动作将盖碗茶盅端起,捻起茶盖略将茶汤中的茶叶推到一边,低头抿一口茶水后,终于有了主意,踟蹰开口道:“是,不过那张收据夹杂在这一堆字据里,不知何时被我弄丢了,我记得当初赫连兄与我达成协议时,他的夫人也在场,如今他已身故,想必这些财产也该有他的遗孀继承,我改日到她府上,请求她再写一封字据来与你们,可作数?”
遗孀继承家产天经地义,如果她写一封亲笔字据交过来,自然作数。
南星被这话堵住,不知道该如何再刁难她,为难地看向京墨和杜仲。见他二人仍是一脸高深莫测,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季窈,南星有些着急,一拳敲在茶桌上,将五人茶盅里的茶汤都溅洒出来。
“你才几岁,毛还没长齐就想来我们这儿做掌柜?你可知道这南风馆是做什么的地方?”
他一着急,季窈反而淡定下来。
“龙都里也没有光头不能做掌柜的规矩啊,我今年二十了,既不想做官也不想经商,就想买个酒楼赚点钱,娶一个漂亮夫人度过下半辈子,不可以吗?”
南星闻言,从上到下打量着季窈,表情轻蔑。
“呵,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比我大一岁,个头这么矮……小时候没少挨饿吧,怎么还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把我们买下来?说,是不是从我师父那里骗来的,我今天非要把你送到官府去不可。”
京墨抬手示意他住口,笑眼终于收敛起来,面色严肃正经。
“看来小公子是误会了,这座南风馆并不是寻常酒楼,而是一座只接待女客的雅舍酒肆……”看季窈一脸疑惑,他面容讪讪,竟少有的有些赧颜,“小公子若是还听不懂,京某便换个说法————”
他略一闭眼,以袖轻点薄唇,咳嗽两声,轻声开口道:“————我们这里,也可以称作只有郎君们接待女娘的青楼。”
“青、青楼?!”
虽然只来了三个月,这龙都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季窈却没少听家里丫鬟说起。作为天朝最繁华的都城,龙都城中遍布富商贵族,老百姓衣食富足,吃喝玩乐都极为考究。尤其新帝登基后民风更加开放,往日被人所不齿的青楼在龙都里遍地开花,人们茶余饭后都喜欢到藏着美人娇娘的酒楼里寻欢作乐,通宵达旦直到第二日的黎明到来都不肯离去。
酒足饭饱,自然不止有龙都里的男人们喜欢四处寻欢,年轻小娘子和深闺里的夫人们也经常结伴出游,到茶社雅苑里与那些斯文白净的书生们偶一茶话闲谈,以求消磨大好的春光。
这南风馆,竟是女人逛的青楼?那面前这四个人岂不就是……
季窈抬头,开始重新审视面前四个年龄相仿的郎君。
蝉衣清俊斯文,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看上去只是个喜欢装酷的单纯少年;南星俊美但面容看着稚气未脱,仔细打扮起来雌雄难辨,确实漂亮。不过他似乎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全然都放在脸上,看上去最是骄纵;京墨看着年纪稍长于其他三人,温柔和善的面容下其实眼底的冷漠从未消散,他似乎是几人的大哥,行事作风上大家都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