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行(64)+番外
入口略苦,却有回甘,还有淡淡的糯米香味。
与焘州的糯米茶有些相似,却又有另一番独属于茶叶的风味。
“这是什么茶?”穆北驰说,他似乎很久没有留意过生活的变迁了。
“它叫鲸落。”芷歌说。
穆北驰看向茶壶,茶叶在水中看着巨大无比,茶叶缓缓落下时,确实像一条下坠的鲸鲵。
“好茶,好名字。”穆北驰笑言。
芷歌也笑了,说道:“其实我当时忘了问这茶的名字,就自己起了个名。形象吧?”
穆北驰点点头,又给芷歌添了一杯。
细小的雪花还在落下,飘落到茶壶里很快没有了踪影。
就像每个人,都是一片细小的雪花,转瞬就消失在人生的洪流中。
两人静静地喝着茶,聊起彼此的过往,泠州的雪、焘州的风,都在此时有了交汇。
芷歌说起,她在泠州的十几年,见过战乱,见到离苦,而在休战的那几个月,他们一家也像万千平凡的家庭,剖酒煮茶,享受短暂的安宁。
而她和大哥、二哥也常常出门游乐,上山捕猎、下水捉鱼,兄妹三人生在京师,却长在冷北,已然成为了泠州生长的野草野花。
穆北驰也说起他的幼年,是书山书海,是君子六艺,是父亲的督促,是母亲的期冀。
还有他偷偷拜的师父。
直到十四岁那年,荣轩帝突然重开了科举,让原本打算投奔士族寻求机会的书院学子看到了机会。
那一年他也参加了乡试又一举夺魁,很快天才、神童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
然后穆泽就化名北驰,独自离开了家,那时的他再也不愿意让父母安排,一心想去寻找自己的道路。
可惜十八岁那年,他首次回家却等来了父母的相继离世,于是愧疚于是断绝所有,孤身入仕。
天意弄人,他最终还是,一无所有。
像新客相交,像故友重逢,两人默契地不提当下,说起了过往。
热茶熏雪,轻烟红颜,严寒的京师也生出了暖意。
“你还想入朝吗?”芷歌不确定地问。新帝登基,未尝没有新的机遇。
穆北驰缓缓摇了摇头,父母遗愿他也算是完成了,以后的路全部交给心就好。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芷歌问道。
穆北驰没有立刻接话,想了一下才淡淡开口:“天大地大,总有我想去的地方吧。”
北上京师,支撑他的是父母亲的遗愿;再次回京,支撑他的是刻骨的仇恨。
而今,他又该何去何从?
幼时他饱读诗书却一心做游侠,母亲病重后他愧疚难当重走仕途,却又遭人陷害多年刻苦毁于朝夕。
为报仇雪恨他改名换面做了商人,也算是小有成就。
那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你呢?”穆北驰问。芷歌在关键时刻保护过新皇,想要建功立业也未必不可为。
“回家。”芷歌露出浅笑。一年多未见父母,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一年前战家不愿留在京师,一年后她也不会再踏足官场锋争。
“我们就,就此别过吧。”芷歌给穆北驰递上一杯茶,低声说。
“好。”穆北驰接过茶,浅浅抿了一口。
他也应该去,找自己的道路。
“泠州的风光也甚美,有空来看看吧。”穆北驰转身之际,芷歌突然说。
他闻言又转过身,听清她的意思后,两步飞奔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我会来的。”这是穆北驰对战芷歌的承诺。
他们都需要时间,治愈伤痕累累的过往和难以言说的秘密。
再相见时,希望都是全新的自己,英姿飒爽的“小将军”战芷歌,和意气风发的“三剑客”穆北驰。
芷歌拜别了新帝和大哥,又与孟青姀、谢瑶林、穆小满一一告别,独自一人回了泠州。
新帝上任,百废待兴。当务之急就是处理段家余党。
贺兰家和北公子因和段书清交往过密,也成了众矢之的。贺兰家被迫断尾求生,彻底与北公子划清了界限。
止戈楼再次关停,北公子黯然退场,离开了京师。
苏子晗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毅然辞职离家,在四大世家中也引起了一阵骚动。
四大世家中威望最高的苏家世子离京,一向式微的南宫家却异军突起,南宫小世子南宫炘追随太子多年,新帝登基后就被委以重任。
翰林院修撰。
南宫炘幼时一心上阵杀敌,最后却以谋臣的身份留在了新帝身边。
另一个被委以重任的,是誉王君恩骅。
这位五皇叔多年未曾参政,却是一路看着新帝长大的至亲,是新帝最倚重之人。
誉王体察民情,深知百姓多年来被山匪流寇迫害,上奏请求剿匪。
新帝便封誉王为云麾将军,掌兵三万,专职剿匪。
荣乐公主被封长公主,食邑千户,特设千人护卫队。驸马继续担任金吾卫首领,公主府势力空前。
穆北驰在离开京师之前,秘密去了一趟慈云寺,先帝的无子嫔妃都被送到了这里出家为尼。
包括愉妃许南依。
除非俣国出面迎回,不然她就要青灯古佛了此余生了。
但月影花毒已经发作过一次了,她全身麻痹地躺在禅房时,自认命不久矣。
穆北驰终究是利用了她,心中有愧,临行前便送去了月影花毒的解药和假死药。
或许,天地之间再无许南依,她才能自由自在地过一生。
年关将近,芷歌终于赶在年前回到了父母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