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归(17)
隗絮的手比秦常念的宽厚很多,将她的手几乎完全包在里面,带着她慢慢捣。隗絮承担了大部分的力量,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语气仍是淡然而温柔:“是大小姐的,便是大小姐的,谁也抢不走。”
这个姿势,隗絮说话时吐出的温热气息正好在秦常念的脖颈处,她觉得有些痒,稍稍往旁边躲了一下。
“别躲。”隗絮用另一只手将她一把捞回来,用了些力气,秦常念被拉的踉跄了一下,正好撞到隗絮的胸膛。
隗絮继续用两只手把她圈在怀里,见她有些走神,又用手臂碰了她一下:“专心酿酒。”
秦常念靠在隗絮怀里,思绪却飞向远方。
隗絮这么帅,人又好,懂得还多,从诗词歌赋到舞剑酿酒,没什么不在行的,最重要的是,人外冷心热,明明心里比谁都炙热善良,还总要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仿佛不在乎全世界的生死。真是怪可爱的。
在听到隗絮的提醒后,秦常念猛然回神,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怎么专心?我这完全是不思酿酒,思以后啊!
秦常念默默地在心里敲打了自己一下:专心啊,专心,不要多想。
好不容易搅拌得差不多了,秦常念赶紧从隗絮的怀里钻出来:“差不多了吧。”
隗絮在秦常念转身找天门冬的时候,勾了勾嘴角,他今日是有些上瘾,逗小朋友上瘾:“差不多了,可以放了。”
他一个大步上前,双手撑在秦常念的身侧,秦常念惊得转过身来,隗絮还一脸正义:“放吧,我帮你把握着量。”
等到把酒放到火上煮的时候,秦常念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是现在接蒸汽吗?”
“……可能是吧。”隗絮回答得畏畏缩缩,不是很确定的样子,拿着一个坛子在酒槽前左右摆弄,接进去的酒是寥寥无几。
“你真的会酿酒吗?”秦常念看到那酒汽大都凝结在桌面上,形成一个小型的酒瀑布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会。”隗絮回答得倒是很坚定。
又一次失误后,在秦常念审犯人般扫视的目光下,隗絮才补充道:“我没酿过,但昨日我让剪书把酿酒的方法都写在纸上,我反复背熟了的,应该没问题。”
秦常念握住隗絮的手腕,将坛子移到正对着酒槽出口的位置,左右确认了一下没有酒汽逃跑,撇了下嘴:“我就说嘛,原来你也不会。”
听到这话,隗絮有些急了,连连说道:“不是,我会,我昨日都背过步骤,也看过图了。”
“对,光有理论经验,还是昨天晚上现学现卖的。”秦常念在一旁插刀。
“要不是我急着……我肯定能做好的。”隗絮不知道是举酒坛子累的,还是解释的时候紧张的,脸都红了,汗直往外冒,将他的脸衬的白里透红的,像个刚出炉的小蒸包。
“急着什么?”秦常念好奇地追问。
“急着……”隗絮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她,顿了顿,用很快的语速掠过,“急着给你赔礼道歉。”
“道歉?”秦常念根本都忘了发生了什么,颇有些疑惑。
“昨日没能在秦将军面前替你说话,让你觉得我没跟你站在一边,对不起,你明明不被允许喝酒,我还喝得那么欢,没顾及你的感受,对不起。虽然我现在在将军府还没办法请你喝酒,但我可以先和你一起酿酒,等来年春天把它挖出来,我们再喝个痛快!”隗絮站定了,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他每次得承诺都这么慎重,好像真的会实现一样。
明明我们身份相背,明明我们都不知道来年春天你还在不在将军府,在不在我身边。
想到这里,秦常念有些伤感,刻意将视线移开,平复了一下情绪再移回来:“我早都不生气了,你不必为了这点小事道歉。”
“不行,你不生气了,不代表我就做对了。大小姐心胸宽广、为人豁达,我绝不能借此掩盖我的怯弱和不周。大小姐,我想许你一个未来,终在目光可及处兑现。”
少年抱着一坛子没发酵的酒,在大树下对少女许诺。
少女含着泪,带着笑,拉着少年的手将酒坛埋在树下。
燕雁代飞,山寒水冷。
“隗絮,那我们一言为定!”一声爽朗的约定打破冬日的寂静,秦常念朝隗絮飞扑过去,隗絮稳稳地抱住她。
“我们可说好了啊。”秦常念双手捧着隗絮的脸,轻声地重复了一遍。
“嗯,定不辜负大小姐的信任。”隗絮扬着头看怀里的秦常念,用额头贴了贴她。
挡在太阳前的顽皮的云正好飘走,骄阳直直地照在两个黏在一起的少年的身上,连影子都看不见。
秦常念每日以各种借口推脱,课停了月余,但练武却从没中断过。为了避开秦远,秦常念每日寅时便起来练剑,步伐、招式都记得滚瓜烂熟。
隗絮倒是提心吊胆的,几次和秦常念商量要她等秦远回了军队再练,秦常念都是以“剑不可一日不练”来堵他的嘴。
在隗絮以教她如何用短剑为条件,好不容易哄着她、说服她上诗词课的时候,从帝京传下来一道谕令。
大齐皇帝李骤北上巡查,一为体察民情,二为嘉奖官员。秦远戍北多年,战功赫赫,受邀参加皇上在冀州设的踏雪宴。
值得一提的是,秦常念被点名要求参加。
“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远很虔诚地跪下去。
秦常念也跟着父亲叩首,心里却充满了疑问:皇上从没见过我,却要我一同前往参加,难不成是为了体恤官员,邀请家人也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