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100)
看起来是在努力思考更适合讥讽敌人的措辞。
“我现在不是首脑。”谢弗承认,“我的立场有点问题,不被允许去开会。”
“哈!”格云瑟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原来是被鸟尽弓藏,瓦格纳,我早提醒过你的,你这群新世界同伴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你还相信可笑的理想,他们——”
谢弗叹了口气。
他低头吻住泛着淡淡绀紫的嘴唇,不让这张嘴吐出更多刻薄话。
“我只是在休假。”
谢弗不谈这个:“不要转移话题,格云瑟,不要阻止我叫你格云瑟,你知道我总发不准‘海因里希’的‘希’那个音。”
他低头问格云瑟:“记不记得一场七小时十三分的梦?”
格云瑟有些陌生地看着他。
谢弗轻声说:“那是我最怀念的战争。”
那是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星际战争。
为了保卫星系,新秩序和旧世界被迫联合,他们在一个阵营里并肩战斗,那种与痛苦并存的巨大幸福折磨得人无法自处。
在无限罪恶感里,谢弗勒尔承认他难以自控地感激这场战争——他被和格云瑟编到同一个舰队序列,他得以长久注视披散在洁白军装与纯黑披风上的、月光似的银发。
战况一度危急到极点,他们曾经一并身陷险地,几乎丧命。
他不顾一切去救援绝境里的格云瑟。
而那个格云瑟,从当初闹掰后就仿佛再不认识他、刻薄又冷漠的格云瑟,从昏迷里醒来第一眼看见他时,伸手摸他的脸。
格云瑟覆在他脸上的手冰冷。
“蠢货。”格云瑟微微眯着眼睛,“我死了,对你没一点坏处。”
“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改名叫‘蠢货’。”他冷着脸回答,用尽一切能想到的办法,拼命制止那些可怕的血色荆棘蔓延,“别说没用的话了,刻薄鬼。”
格云瑟低声嘟囔:“我也不叫‘刻薄鬼’。”
格云瑟太聪明、太有天赋,立下无数耀眼的赫赫战功,这让他在战争里仿佛坐火箭般疾速晋升,却也让他的身体在战争的高压下到达了极限。
格云瑟打算死在一场极尽荣耀的功勋里:他驾驶冰河舰孤身诱敌,死后可以被追缅为少将,获封帝国最高勋章。
计划非常成功,除了一名不服从命令非要缠着他的瓦格纳上尉,在一切都马上要圆满落幕的时候,擅自混进了冰河舰。
冰河舰残破、能源告罄、摇摇欲坠。
格云瑟躺在那里等待死亡。
“你不是要做元帅吗。”谢弗使劲浑身解数讥讽他,怎么当个将军就满足了?还是小小的少将,格云瑟阁下,用不用我给你背诵伟大的帝国有几百个少将?”
格云瑟:“……”
格云瑟阁下只剩下嘴能用:“土包子。”
谢弗才不管他奚落,谢弗拼了命救他,设法维修冰河舰,让冰河舰能勉强往回飞:“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格云瑟,你比较喜欢一个人躺在孤零零的棺材里?”
“考虑到你的莽撞。”格云瑟半句不让,“躺在棺材里的很可能是我们两个,以后的人提起我们,会说你为我殉情。”
谢弗被他噎住,一边擦手上的机油,一边气急败坏转身,想要说话,瞳孔却收缩。
格云瑟被血浸透了。
荆棘,每一道荆棘,都在渗出血液。
这个该死的、到这时候依然嘴硬的混蛋,右眼里淌出殷红的血水,喉咙被荆棘缠绕,神情依然满不在乎。
谢弗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跪在地上把他抱紧:“格云瑟!”
格云瑟笑了笑,微弱咳嗽,血呛在他的脸上。
“啊。”格云瑟抓到他的软肋,“小谢弗,你怕血。”
谢弗没有心情陪他斗嘴了:“怎么救你,格云瑟,怎么救你?”
格云瑟靠在他怀里,唇角不断淌出血,谢弗绝望地尝试用手去拦,无济于事。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格云瑟垂着头,“吐花瓣会不会好看一点……”
这张没完没了胡说的嘴被发着抖堵住。
“格云瑟,混账,格云瑟。”谢弗尽全力抱紧他,“别这样,我求你,求你——你要我跟着你是不是?我答应了,格云瑟,你有办法活下去对吗?告诉我怎么做,你不能——”
格云瑟笑着建议:“亲一下试试看?”
谢弗剧烈发抖,牙齿打颤,走投无路地胡乱吻他,然后错愕地发现那些被亲吻的地方荆棘退去,
……伤口慢慢愈合。
格云瑟的呼吸极微弱,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还用那种微笑的恍惚神色望着他。
“怎么办呢。”格云瑟柔声说,“没有爱我就活不下去,小谢弗。”
“你把我丢下,扔在那,不管不问。”
格云瑟在他耳边说:“我自己就会悄悄死掉了。”
很久以后谢弗才知道,这其实是个很恶劣的玩笑,是格云瑟折腾人的秉性作祟,帝国远比他想象的更重视格云瑟,能压制禁药副作用的药物早就开始秘密研制——为格云瑟一个人而研制。
冰河舰的“悲壮故事”是为了给格云瑟镀金,是为了让所有人被格云瑟孤身诱敌、险些丧命的伟大打动。
就算谢弗不这么莽莽撞撞地冲过来,格云瑟也能活命。
当然这时候谢弗不知道。
他只是慌乱地、疯狂地亲吻,妄图靠这个抵御死神,他像是捧着个随时会碎掉的珍宝,像捧着自己绝望的心脏。
他的眼泪打在这具苍白孱弱的躯体上。
格云瑟心软了,抬手抚摸他冰冷发抖的脸:“好了,好了,谢弗,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