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让了然,怪不得他进来后就频频去看叶云岫。
陈同升道:“陵阳城中十数万条人命,当日谁管过陵阳死活,我那时便认清了,唯有投靠玉峰寨,才能给陵阳几十万百姓、也给我自己求得一个活路。这两回到了柳河,我亲眼所见柳河百姓安居乐业,便越发坚定此心,誓死追随寨主和大当家。”
坐在一旁的叶云岫这时开了口,平淡的语气清凌凌说道:“我当日击溃匈奴,却也不见得是为了你们陵阳,一来匈奴犯我中原,无恶不作,侵略者本就该杀;二来唇亡齿寒,陵阳若沦陷,我们柳河也必然遭殃。”
她这般坦言,陈同升反倒越发敬服,忙躬身道:“寨主大义,不论如何,陵阳几十万百姓,的的确确是寨主所救。”
因此他接连通过俞虎递了投名状,第一次没有回音,揣摩着自己大约还不能完全取信与玉峰寨,便再接再厉,好好表现。
只是近日发生了一桩事情,叫他再也等不及了,才会亲自跑去柳河,谁知俞虎竟告诉他,首领不在柳河城,之后才召他来了这玉峰寨。
陈同升道:“不敢欺瞒大当家和寨主,属下这次着急求见,是因为前几日翼王的人来了陵阳,威逼利诱,说翼王的大军不日就到,劝我打开城门归顺翼王。”
谢让跟叶云岫交换了一个眼色,果然。
谢让道:“我好奇一问,说起来翼王毕竟跟匈奴不同,翼王皇室贵胄,先皇亲兄,又手握重兵,便是他登基也算皇家正统,远不是我们玉峰寨能及的,且他也能许你高官厚禄,陈知县为何会舍翼王而投奔我们?”
陈同升垂首,长叹一声道:“若是翼王心有万民,便也没有今日这天下大乱了。”
“翼王大军一到,陵州只怕生灵涂炭,所以我急着求见大当家和寨主,还请大当家和寨主早做准备。”陈同升道,“我怀疑,陵州知府刘炳已经投靠翼王,七八日前刘炳在馔玉楼设宴待客,座上就有翼王派来的那人,此事不巧被我知道了。”
“可是姓谢?”谢让问道。
“大当家怎么知道?”陈同升惊讶道,“翼王派来的那人,正是前吏部尚书谢信之子、前光禄寺主簿谢宗。”
谢让苦笑道:“实不相瞒,家门不幸,我本名谢让,字允之,谢宗是我的大伯父。”
陈同升顿时一脸惊愕,缓了缓才说道:“原来如此。当日馔玉楼宴饮,也有陵州府衙几个官员在,刘炳只介绍谢宗是他一位故友,又说他是白石镇谢家的人,因此我听人一提就知道是他。”
“果然不出所料。”谢让看看叶云岫道。
刘炳曾在京城为官,后来升职外放做了陵州知府,他与谢宗应当是早就认识的。所以谢让都不用猜,谢宗既然能跑来游说拉拢俞虎,只怕刘炳那边才是他的主要目标。
他们两个说话,叶云岫便一直坐在旁边品茶,极少插话,此时她开口说道:“传杨行、周元明来见。”
“是。”随即就有亲卫出去。
叶云岫放下茶盏,转向陈同升道:“我给你五百人马驻守陵阳。”
陈同升面色一怔,反应过来顿时狂喜。谢让又笑道:“这五百人物资给养都由山寨负责,你且留下用顿便饭,下午就随你一同回去。”
陈同升连连道谢,又说这五百人既然驻守陵阳,物资给养自然该由他来出,谢让摆手笑道:“陵阳刚刚经历了匈奴围城,民生艰难,也不容易,你既然来了山寨,就是自家人,这些小事无需计较。”
不多会儿,周元明和杨行昂然而入,抱拳道:“见过寨主、大当家。”
谢让指了下陈同升,含笑介绍道:“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是陵阳县令陈同升陈大人,以后便是自家人了。”
陈同升忙起身跟两人见礼。
叶云岫则直截了当下令道:“杨行,你率守备营五百人,午后随陈县令一同回去,即日起你负责驻守陵阳。”
“是,属下这就回去准备。”杨行一抱拳,领命而去。
叶云岫又道:“周元明,传令徐三泰,叫他近日坐镇陵州,密切留意城内外动向。神威营分散各地人手收不回来,他那边人手不足,你率先锋营五百人听他调遣。”
“是!”周元明一脸兴奋,他才刚当上这个先锋营统领不久,就有仗打了,还挺激动的。
她发号施令,成竹在胸,似乎早有准备,寥寥数语就完成了调兵遣将。等周元明领命退下后,又无聊地端起了茶盏。
陈同升不禁再次刷新了对“玉峰寨首领”的认知。大当家和寨主是两个人,可他们似乎无需讨论“谁做主”的问题,两人如同一人,这小夫妻两个,绝了!
并且从她方才只言片语透露的信息,玉峰寨势力之大,布局之深远,似乎远比他看到的还要强大。陈同升下午带着五百精兵强将回了陵阳,再次让他震惊的是五百人中竟然还有两百骑兵,陈同升整个人充满了一种晕淘淘的幸福感,陵阳不怕了。
随着翼王大军南下,消息一个个传来,荥州知州被杀,翼王占领荥州,临阳县令投靠翼王,翼王的大军兵不血刃,连收多地,继续向陵州进发。
半个月后,兵临城下。
翼王这次派出了三万人马,原本应当先经过陵阳,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在陵阳停留,而是绕过陵阳先去了陵州,三万人马将陵州城团团围住。
谢宗拉拢不成,翼王在陵阳和柳河碰了硬钉子,大约也不愿意多费工夫,只要刘炳归顺,先将陵州收入囊中,陵阳一个所辖小县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