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因为,喜欢竹子的另有其人?
风翎羽微微蹙眉,想着想着,忽而想到幼年时,家中后院种了一排紫竹,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是昆玉,她的母亲喜欢竹。
“既然你不喜欢,这竹也没必要存在。索性毁了,再种些令人欢喜的事物便是。”她气从中来,抬手就是一掌,掌风强劲,轰向那无边无际的紫竹林海。
哗啦啦……翠竹崩塌了一大片,原本荫翳的小径,霎时间开阔起来。
卿如尘望着如同风雪过境,被压断无数的翠竹,轻啧了一声:“翎羽姑娘下手可真重。”
她叹息一声,言语间有些无奈:“这紫竹林,天生地养,千年才能成材,是炼制法宝的好材料。”
“你一出手就摧毁这么一大片,真是让人…… ”卿如尘一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自己的手掌上,“痛心啊。”
风翎羽抬眸,扫了她一眼。见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神情更冷了:“我的院子,我乐意。”
卿如尘本是想逗她一逗,没成想十七年不见,自己这便宜徒弟的气性更重了。
她有些苦恼,眺望着紫竹林,叹息了一声:“这紫竹可不好寻,若真如你所说,这是我所栽种的,那必定是为了放在心里的人才会这般大费周章。”
卿如尘转眸,若有似无地扫了风翎羽一眼:“据我所知,昆玉不喜欢竹,她最怕蛇虫蚊蚁了。”
风翎羽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起来。
她斜睨了卿如尘一眼,轻咬唇瓣,强装镇定:“此话当真?”
“我骗你做甚。”反正她已决定与风翎羽一刀两断,多让她知道一些也无妨。
她暗暗打量着风翎羽的神情,却见对方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咬住了下唇,轻蹙眉头,略有一丝懊恼。
卿如尘见她如此,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风翎羽只纠结了片刻,随即冷哼了一声:“那也没什么了不得。”
她嘴硬得要死,提着木桶加快了速度,走出了这片紫竹林。
卿如尘轻啧一声,摇摇头,迈步优哉游哉地跟了上去。
穿过紫竹林之后,景色骤然变的明亮鲜艳了起来。一株又一株高大的火桑树,生长在溪涧两侧。红色的桑叶随风飘落,宛如春日凋零的红山茶,如火如荼。
卿如尘负手行走在潮湿的青石板道上,微微抬头,就能看到火桑叶上,爬着一团又一团的银丝。
那是火蚕结出来的银丝团,是修真界中顶级的制作法衣的材料。
卿如尘在此地设置了阵法,保证此地的火桑树永远都是出生时的火红色,让火蚕尝到最鲜嫩的芽。等到火蚕吐丝结茧之后,就会有傀儡小人从蚕房里出来,搜集蚕茧,拿回蚕房编织成丝。
卿如尘根据自己目前的人设,抛出了问题:“我观此处既有桑林,为何你我身上穿的都不是火绸衣,而是麻衣?”
风翎羽对她虽然冷淡,却也是有问必答:“绸衣贵人,麻衣凡人。”
“你做过一阵子凡人,所以喜欢穿麻衣。”
“哦…… ” 卿如尘假装了然,心里却在想,我那时候想做的并不是凡人。
我想做的,是与你在小小的东林山,一饭一粟,三餐四季,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地过完这一生。
她以为足够相爱,就能够理解彼此。
只是有时候再相爱,再理解,也无法得到彼此想要的。
真难过啊。
她们总在错位相爱。
第13章 想跟着我?
风拂过,桑叶缓缓坠落。卿如尘收回了视线,也熄灭了自己悲秋伤春之情。轻叹一声,跟上了风翎羽的脚步。
她们穿过落叶缤纷的紫竹林,踏着潮湿的青石板,来到了溪涧边。
在这里,桑树稀疏,空出一块很大的空地,挨着溪流搭建了一座小木屋,视野也变的开阔了起来。
卿如尘扫了一眼,找到了昔年自己用火绸织出来的吊床,走到旁边,翻身跃了上去。
她睡在吊床上,两手枕在脑后,扭头看向涧溪。却见风翎羽拿出一条红布,扎起自己的袖子,挂在背后。又将松散的长发挽起,随意取出一枚竹簪将漆黑的长发簪在脑后。
做好这一切之后,她才挽起衣摆,脱下鞋子,提着木桶踩着石头台阶,走到了溪水旁,拿出衣服开始捶打。
阳光透过茂密的红桑叶,在清溪水面洒下斑驳的光影。捶衣声有节律的响起,伴随着远处林间传来的叽叽喳喳鸟鸣声,听得卿如尘昏昏欲睡。
卿如尘半眯着眼,枕着手臂偏头,朝清溪水涧中瞥了一眼,于是便看到风翎羽赤足踏入溪水中,“唰”地一下展开被揉成一团的衣物。
宽大的衣袍被溪水冲开,清溪之上铺满了白色的衣物,水花飞溅在风翎羽脸上,朦胧之间只看到她抬手,轻轻擦掉面上的水珠。
她那就算用竹簪挽起,却仍旧铺满后背的漆黑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了肩头。于是束着发尾的红绳,也自然而然地落在她那一截被清溪浸没的白皙小腿上。
红绳沾了水湿了一半,随着溪流飘荡在水面上,一晃又一晃。
卿如尘的视线也跟着往下挪,停留在风翎羽发尾系着的红绳上。
涟漪在风翎羽的小腿四周荡开,卿如尘的思绪也跟着这些涟漪一起荡开,荡开……回溯到两百多年前,她与风翎羽孽缘开始的地方。
其实一开始,她与风翎羽的关系十分正常。
自杀掉昆玉,再生擒道门掌教,灭了几大派建立魔门之后,卿如尘便一心修行飞升,将教内众多事务交予风花雪月与左右两大护法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