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不少将领是希望西南王反的,宣遥都点齐了兵马,准备杀向京城,但最终被她爹劝下来了。后来父兄惨死,先帝为了安抚她,也为了平息四十万大军的愤怒,赐予了郡主爵位,保留了西南王府的尊荣。但这位却在接过圣旨的当日,杀了朝廷使者,宣称不报此仇,决不罢休!之后不奉诏,不听宣,自立为王!”
裴星悦听此也忍不住赞叹,“好厉害的郡主,皇帝得气死了吧?”
“雷霆震怒,但朝中别说能打的将军,就是粮草都筹集不齐,只能斥责几声,捏鼻子认了。”宣宸端起茶水,倾倒于地,算作对西南王的敬意。
裴星悦见此,也学着将茶水倾倒,他虽然没见过那位王爷,但冲着对方照顾了宣宸三年,他都满怀敬意。
如果没有西南王,宣宸连那三年的松快日子都没有,甚至……裴星悦想到这里,手中忽然一顿,他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地方。
那时候的宣宸若离开,难道只能去西南王府吗?
他缓缓地看向消瘦的昭王,唤了一声,“宣宸。”
“嗯?”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去找西南王吗?”
宣宸闻言一怔,抬眸看过来。
裴星悦喉咙发堵,却还是一字一句地问:“那枚竹签,是你给我……”
“天都真人让我给你的。”
裴星悦一怔,“啊?”
宣宸垂下眼睛,看不清神情,他将手中的空杯搁在桌上,抬起眼帘,淡声道:“玄凌山,天都峰,向来只收取资质最出色的弟子,他等在桥下,不正是因为……你吗?”
“天意如此,是你我的师徒缘分。”这是天都真人见到裴星悦拿着天都签时说的唯一一句话。
或许,宣宸说的是对的。
但是,裴星悦的内心依旧感到不对劲。
宣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你与其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蜀中那场水患。”
“水患……”裴星悦怔了怔,“我那便宜爹说是因为埋下了九州鼎,才平息此祸,可天上宫的那个不是假的吗?”
“天上宫里自然是假的,否则又如何解决水患?”
裴星悦全身上下所有的心眼全长在武学上,一根筋直通的人一次只能想一件事,很快就被宣宸给带偏了,他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妖道截了假的九州鼎,真的被埋进了蜀地,所以水灾消失,方能天下太平?”
“嗯。”
“但谁有这么大本事?”
宣宸垂眸道:“西南王。”
这时,陆拾在门外问了一声,“王爷,上菜吗?”
话落,说了一大堆话的裴星悦肚子跟奏乐似得接二连三轰鸣而响,止都止不住。
裴星悦顿时羞赧地红了脸,宣宸瞥了他一眼,忍笑,“送进来吧。”
一盘盘珍馐趁着热腾腾送上了餐桌,如轩楼的掌柜端着笑小心地伺候在一旁,等摆满了这才带着伙计准备告退。
屋里的气氛有一点点奇怪,未免遭到无妄之灾,小二们顿时手脚麻利地摆好。
正要退下,突然,“掌柜的。”昭王的一声唤,掌柜的头皮瞬间发麻,连忙回身应道:“王爷。”
“今日这书说得不错,赏。”
宣宸的声音再淡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寒气,让掌柜冷汗刷刷往下掉。
他可不会傻傻地以为昭王这是在夸奖,绝对是惹怒了这杀神,在说反话呢!
赏什么,赏人头落地吗?
于是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陆拾没听到宣宸召唤,而且里面还有裴星悦,真要动手,也轮不到他,于是很识趣地没进来。
只剩下一个裴星悦听着那声“赏”,再见掌柜这么大反应,不禁有些为难。
都已经跪下领赏了,这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回头瞧了瞧四平八稳的宣宸,昭王殿下别看穿得很体面,但他腰间除了挂玉之外是不会挂个钱袋的。
那……
裴星悦于是上前,深吸一口气,然后蹲在地上拍了拍掌柜的肩膀。
掌柜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见这位黑衣的尊贵青年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然后将三枚铜板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愣了好久,琢磨着这三枚铜板究竟是什么意思。
死三个人,还是只能活三个人,还是……
他忍不住望向了宣宸。
宣宸诧异地看向裴星悦,堂堂江湖有名的顺手公子,腰缠千金难求的秘银玄铁,作为天都真人的高徒,手头上只有三个铜板?
裴星悦被看穿了穷酸,脸不禁红了一下,说来他原本还打算养家的。
“下去吧。”好在昭王殿下一张冷脸,也没人发现某人的尴尬。
“是,是是,谢王爷赏!”掌柜如蒙大赦,捏着三个铜板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顿午饭等了太久,饶是被药物恶心得毫无食欲,此刻的宣宸也有了进食的欲望。
他看着裴星悦大刀阔斧地端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撩起宽大的袖子,左右开弓,已经开始横扫餐桌了。
他垂眸舀着羹汤,若有所思,忽然他说:“星悦。”
裴星悦鼓着腮帮子看过来,“嗯?”
“我记得上一次在这里用饭,你说要我放弃一切跟你走,那请问裴少侠,你打算怎么养我?”
宣宸一直记得裴星悦说过要娶他过门,但瞧着方才吭哧吭哧摸遍了全身,也才找出三个铜板的模样,这位江湖少侠怎么看都没比街边乞丐好多少,连养活他自己都困难。
猛不丁地被这么一问,叼着喷香鸡腿的裴星悦顿时面露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