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42)+番外
白烬随收剑点足后掠,避开突如其来斩来的长刀,手起负剑,挡住身后斩向脖颈的刀。白烬手腕用力,一个扭身,将刀锋荡开,长剑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剑尖见了血,隐藏在雾气中的魔教徒一声闷哼,再次销声匿迹。
正在此时,一柄短刀看准白烬去势未尽的空挡,从侧方一刀斩来,眼看白烬就要躲闪不及,邵洺想也没想,冲将过来一把推开白烬,为白烬挡下了那一刀,伤口很深,皮开肉绽,血流出来,锥心的疼。
白烬一愣,伸手将邵洺捞进怀中,寻声将暗中的魔教徒逼开,面色沉郁怒道:“我有剑,难道不会自己挡吗!”
邵洺嬉皮笑脸说道,却因为疼痛,表情有些扭曲:“这样才显得我在意你嘛。”
白烬抿唇不语,眼中一片寒冰。
虽交手不过寥寥几招,但大致也能感觉出,对方至少三人,皆身怀秘术,如此打下去只怕越发不利,白烬心下暗定,一剑搅起白雾,搂住邵洺腰际往灯火尽头的出口掠去。
暗中的魔教徒岂可轻易放过,雾气翻涌,身着七彩羽衣的巨大骷髅从雾中跃起,迎面飞来,手中泥金画漆的琵琶弦音阵阵,天音妩媚。
如此一来,不止视觉,能依赖的听觉也被打乱了。
“别沾到了。”邵洺急急向白烬告诫一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单手用拇指尖抵开瓶口的塞子,将瓶中的粉末往琵琶声传来的方向一撒,那粉末竟凭空燃烧起来,如附骨之疽般粘之不灭,羽衣骷髅顿时尖叫着散为白雾,一个灰衣人从雾中滚出,哀嚎着拍打身上的火焰,那火却越拍越燃,灰衣人手中的琵琶也摔在一旁,丝线尽断。
白烬避开飞火,脚步不停,反手握剑挡住雾中劈下的刀,泛着冷光的刀锋离他的手臂不过隔着薄薄剑刃,白烬合身用力,顶着那使刀人后行十数步,抬脚踹去,将拦路者踢开,继续朝出口而去。
石峡仅容一人通行,白烬放开邵洺,在他肩头一推:“先走。”转身与追上的人缠斗在一起。
邵洺看了白烬一眼,没有犹豫,忍着痛进入石峡,他留下来也不过是累赘。
白烬且战且退,退入石峡,两壁狭隘,白烬的长剑没了优势,但对方也好不到哪去,还少了帮手。离了那片不寻常的白雾,隐藏的人也显出身形来,是个黑衣少年,黑色的薄纱遮住了他的相貌,露出的褐色长发却昭示着他非汉人血统,一把细刀在他手中狠厉非常,可惜在这石峡中完全施展不开。
石峡不算长,斗了十来招也走到了尽头,但令人意外的是,石峡外的石台后是一片断崖,这绝境邵洺也不曾想到,按地图所示,前方应该是属于地宫的建筑,可事实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一定有着隐藏的路,但现下的情形显然没给他寻找的时间。
出了石峡,少年手中的细刀再没了限制,愈发凶狠,隐隐有些不顾生死的架势,即便无法当场杀死白烬,也要将白烬逼下悬崖。
转眼,另一人也赶到,一身样子奇怪的麻衣,同样黑纱覆面,提刀加入战局。
看来他们打定了主意,先解决白烬这个棘手的护卫,再擒拿已经受伤的邵洺。
邵洺急切寻找逃脱之路,怎奈两名刀客实在气势汹汹,没几招白烬已被逼至崖边,再一刀,白烬支撑不住,脚下一空,跌入崖中,邵洺下意识扑倒在地,抓住白烬的手,可是背后伤口的疼痛让他使不上劲,邵洺咬牙,还是敌不过下坠的力道,随白烬一同跌落悬崖。
黑暗漫无边际,深渊深不见底,少有的,邵洺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思考。他看着下方的白烬,他一直知道的,白烬从来是个情感淡薄的人,可现在难得的,他在白烬脸上看到了悲伤,他突然也有些难过,却不知道为什么。
白烬松手放开那柄已经陪伴自己多年的剑,反手握住邵洺手腕,用力一拉,将邵洺拉进自己怀中,用空出的手尝试去够即将跃过的铁链。
他偷偷看过那张纸条,那张在进入古国遗迹时邵洺塞在他手中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栯桑,似乎是个地名。
他为寻顾云间下落答应莫轻言刺杀纳木亲王,而莫轻言给他的答案是,邵洺知道顾云间的下落。
邵洺既知道,却不去寻,白烬隐约能猜到,无论生死如何,那大概是寻不回来了。
那自己还要去找吗?找那个邵洺瞒着天下人藏起来的人?
当白烬说出与莫轻言交易之事时,他知道邵洺已经猜出那个答案是什么,白烬没问,于是邵洺默契地没说,可最后,邵洺还是将顾云间的下落告诉了他,不求任何代价。
白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有那么多秘密,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守着那么多秘密还能每日看起来没心没肺,更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清澈温柔,笑意盈盈。
他不想死,也不想他死。
他舍不得。
他拥有的东西那么少,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手指离铁链足足隔了一拳,白烬记得曾经顾云间告诉他,希望与绝望有何区别?当你身处黑暗,你仰视头顶的光明,若你觉得那光明只要努力便伸手可及,那就是希望,可若你发现你无论如何也够不到那光明,便是绝望。
希望与绝望很多时候不过一步之遥罢了。
就如现在。
白烬徒劳地伸着手,什么也够不到,只能任由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无能为力的愤怒在胸口发狂膨胀,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