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91)+番外
邵洺继续道:“至于殿下,则不用着急,王上现在最信任的人是孟青鱼,有孟青鱼的配合,殿下有的是应对之策。”
樊麟权衡再三,觉得“许仪”所言有理,此计若成,只要大哥不回来,他翻身之日便是指日可待!值得他铤而走险一把!
“便依你所言!”樊麟打定主意,在心中拟定几名信任的可用之人,又与“许仪”商议下几处细节,回身返回刑房单独叫来小将吩咐。
这小将曾在樊麟手下当过差,他如今的地位少不了樊麟的举荐,此时正好排上用场,也少了些周折。
邵洺默默站在樊麟身侧静听樊麟安排,只在细节处略微提示几句确保计划不出纰漏。
听完,小将面色凝重抱拳称是,他明白此事的重要与风险,但凡办得不是,他担罪事小,却会陷襄王于不利。
樊麟满意点头,笑着拍了拍小将肩头承诺:“此事若成,本王自会记得你今日的忠诚与功劳。”
小将诚惶诚恐,单膝跪地道:“小人是殿下带出来的兵,殿下对小人已是大恩大德,怎敢多求,能有机会为殿下效力,是小人的福气!”
见他言辞诚恳,樊麟放下心来,命他小心去办。
小将领命,转身去安排。
樊麟这才回身看向“许仪”:“孟青鱼那边便有劳你了。”
邵洺低头行礼:“定不负殿下所托。”
邵洺回住所时已是深夜,白烬正在屋内和许莜大眼瞪小眼。小姑娘倔强地一定要等哥哥看她做的花灯,厨娘劝说无果,只得先去做自己的事,只有新来的住客白烬无处可去无事可做,待在屋子里看着年幼的女孩,两个无话的人便静静相对坐了一下午,女孩自顾自摆弄自己的花灯,白烬将长剑横在膝头细细擦拭。
邵洺刚跨进门,许莜便迫不及待跑过去给哥哥看自己费心做的纸灯,邵洺笑着抱起女孩接过不算精美的花灯,里外看了看,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夸奖,一抬头就看见白烬抱着剑静静倚在门口看着自己,飞舞的雪花落在他有些单薄的白衣上,须臾间了无踪迹,邵洺心中一动,眸中那最后一点阴郁也化成了春水。
察觉邵洺看向白烬的目光,许莜趴在哥哥耳边悄声问这个陌生人是谁,邵洺微微侧头故意提高了声音道:“他呀,是哥哥的救命恩人,哥哥要以身相许的!”
白烬一言不发,悄悄红了耳尖,冷着脸转身走回屋内。
真不经逗。邵洺暗笑。
许莜看了看陌生人的方向又看了看邵洺,歪着头一知半解地小声问:“什么是以身相许?”
这可把博识多闻的邵公子问住了,含糊其辞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许莜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白烬靠在门后,忍俊不禁。
自幼练武的他耳力比一般人要好得多,何况此时夜深人静,邵洺说了些什么他都听得见。
听到邵洺的脚步声往屋里走,白烬不自觉敛去了笑容。他还是不太习惯将自己的所有情绪暴露人前,常年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
邵洺没进屋,站在屋门口的檐下哄着许莜去睡觉。许莜目的已经达成,心满意足地点头答应,邵洺将她放下,许莜蹦蹦跳跳去找厨娘。
住在襄王府始终有诸多不便,见樊麟已经信任自己,邵洺便找了个理由在外置了处小院,花钱请了个不爱多管闲事的厨娘好在自己外出时照顾许莜,打理杂事。
见许莜进了厨娘的屋子,邵洺才走进屋内。
白烬靠在门后,看着许莜离去的方向悠悠问:“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妹妹?”
“不久前。”邵洺温和笑着,去牵他的手,白烬没有拒绝。
白烬的手是凉的,邵洺握紧,好将自己的体温传过去。
“她的父母都是摩圪教的信徒,在北越治下,渌州百姓一直过得很苦,食不果腹,朝不保夕,为了一口吃的,很多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摩圪教便在城内施粥,一面威逼一面利诱,大量招收信徒,然后用所谓神迹让这些人对他们的神尊深信不疑,肆意引导他们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邵洺轻声诉说:“莜儿的父母便是其中,阶县之乱中,官兵屠杀散播谣言的摩圪教徒,莜儿的父母便在其中,她侥幸逃脱,随流民到了卢阳附近,路上是一名好心的女子照顾她,可惜女子染了重病,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希望能有好心人收留懵懂的莜儿,恰巧那时我和莫轻言等人正在往卢阳的路上,大概是见我们衣着有别流民的破烂,便拦在马前苦苦哀求,我留下了莜儿,带她来了槊阳。”
忆及往事,邵洺眸中染上一丝黯然。他还清晰记得骨瘦如柴的女子拼死拦在自己马前,将头狠狠磕在地面上的触目惊心,那张被苦难折磨得面目全非的脸上流着泪,可她眼中的绝望与坚定却令邵洺无法忘怀,痛苦的洪流中,生命的最后,她将所有的善意都给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孤女,不求回报以命相搏。
善良不该被辜负。
第一次,邵洺坚定自己所为不只是为了顾云间和大周的山河领土,也是为了能击垮北越,早日结束渌州的战乱。
不敢说天下太平,但求渌州之民不再流离失所。
“那女子后来呢?”白烬不禁问。
邵洺摇头:“她病得太重,药石无救。”
白烬不免唏嘘,不知说什么才好。
邵洺却突然笑了笑,有些自嘲道:“阿烬你说,我是不是个很坏的人,她将莜儿托付与我,我却带莜儿身入险境?我需要人陪我演一出苦情戏,偏偏先天不足又乖巧听话的她是最符合的人选,当一个人足够弱小,强者便会习惯于忽视,因为她不足以产生威胁,可我需要的就是弱小,才能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