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贤良淑德”(128)
没有更多的话语,也没有更亲密的举动。
季知逸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麻布袋,将一小堆黑色的种子倒入了江澜音的手心中。
掌心被种子磨得微酥,一直冷脸的江澜音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琥珀色的瞳眸中莹光流转。
她认得这种子,她在塞北的家门前便有这么一棵树。
北域有树,三月一芽,七月成干,双年有花,五年结果。两枝交缠,命有百年,一枝枯败,叶凋根腐。
因着这一根双生的树,一荣双荣,一枯尽萎,就如同恩爱夫妻一般,故称作夫妻树。在塞北常被男子当作定情之物送于心爱的女子,寓意着一生双人,祸福与共,生死相依,永不离弃。
“阿音,等此番事了,我便能解甲归田,我们去过你想过得生活。你不用再思考我何时能归家,也不用再担心我是否平安,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生同床,死同穴。”
蹲在身前的男子大概是没说过什么情话,藏于发鬓后的双耳红得似血欲滴。他捧着她的双手小心地握着树种,那双望向她的墨瞳炽热灼人。
季知逸没有文人雅士的浪漫风趣,但是他有真情雕琢而出的一腔真诚。
江澜音低着头与他对望许久,半晌后才将树种仔细地收回囊中,握紧于手心道:“往后不许再骗我。”
墨色的瞳眸光彩渐明,他牵着她的手承诺道:“夫人面前定无隐瞒。”
*
申时,明宣殿。
看着殿中已基本到全的文武百官,张大人凑至林太尉身旁小声道:“林太尉,方才进宫时,下官发现这宫中守卫皆换成了北苑军的人,还有大批宫人在洒扫清理,你可知这是发生了何事?”
“张大人方才在将军府不是都看到了么?南府军已被叛贼所控,如今自是再用不得。至于宫中洒扫......”林太尉浓眉一耸,有些看傻子一般道:“你说这宫中守卫交替,它是用什么方法完成的?”
“嘶——您的意思是恭亲王以南府军逼宫了?”张大人声量猛升,原本私语嘈杂的明宣殿霎时安静下来。
林太尉撇了撇嘴,交握着手有些瞌睡道:“等太后来了,自然就明了。”
傅棠穿着朝服立于文官之首,傅太师慢慢行至他的身侧面色不愉道:“今日你为何没有去将军府?”
闻言,傅
棠眼神未动,只轻笑一声反问道:“去做什么?和你们一起蹚浑水,将傅家百年基业彻底销毁么?”
“你!”傅太师怒目而视道:“你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变?你为何不说!”
傅棠侧眸低睨,眸中满是嘲讽:“三叔胸有成竹,又岂是我能劝阻?俗话说鸡蛋不放一个筐里,万一三叔成功了呢?”
傅太师明白自己被傅棠摆了一道,却也无奈,只得灰溜溜地退至一旁。
季知逸领着江澜音入殿,看到两人同来,殿中有人不禁提醒道:“此处乃明宣殿,季将军带着夫人来,怕是不合适吧?”
“若是寻常自是不合适。”季知逸瞥了眼殿侧偏门,抬颔示意道:“只是今日要议之事,与我夫人也有关联,所以太后特命她同来。具体如何,马上就知道了。”
“太后驾到——”
范公公扶着太后步上台阶,太后斜眸示意,身后的侍卫恭敬地抬着圣祖帝的牌位,将它放置在龙椅之上。
群臣见状,伏地行礼道:“臣等叩见圣祖帝!”
范公公手持圣祖印牌立于案旁,文太后坐至下首斜侧早已放好的凤椅道:“诸爱卿请起。”
群臣谢礼而起,文太后直点关键:“想来诸位也知晓,今日请大家来此所为何事。恭亲王以下犯上,与魏明书残害忠良,逼宫谋反,实是罪无可恕,其行当诛。此为事一。”
广阔的宫殿内,文太后厉声而谈,声音回荡,她观察四下缓声继续道:“十多年前,庆谷一战,塞北军重创,主将战死,此乃朝内有人蓄意而为,当问其罪,此乃事二。”
文太后看了一眼身侧,范公公即刻会意:“带罪臣入殿!”
早上还神气十足的恭亲王,此刻已被褪去五爪蟒袍,披头散发,一派落魄之相。魏明书也一同卸去了兵甲,被重镣所铐,压跪在地面之上。
文太后睨着阶下之人,出声询问道:“魏明书,你为一己私欲,残害朝中大将,你可知罪?”
魏明书脊背立挺,昂头否认道:“末将不明白太后之意!”
文太后也不屑与他争辩:“那你便好好看看。”
话音将落,明宣殿九扇浮雕云龙木门齐开,北苑军的将士抬着一副副担架而入。
白布蒙尸,十具一行。明宣殿下的群臣一退再退,直到退至殿内缠龙金柱的后方,才堪堪容下这十六列蒙布担架。
消失的朝云骑共计一百六十八人,殿内摆放了一百六十个担架。
明宣殿内气氛沉闷,这些担架上放得是什么,众人心中皆已有数。
最后一副担架落地,李曾云身着明光铠,手执苍鹰穿云青色旗自殿外而入。
擦身而过的瞬间,怔愣的江澜音倏然意识到什么,裙裾微动,季知逸已先一步拉住她道:“等会有很多时间叙旧,再等等吧。”
江澜音盯着那道直挺背影双目通红,李曾云立旗跪地,对着高首沉声行礼道:“末将江持榷率朝云骑将士回京复命!”
泪水盈满眸眶,直至江持榷低首复命,那一颗颗泪珠方才如断线般滚落。
跪在地面的江持榷似有所感,他偏头看向立于殿侧的江澜音,红着眼尾轻轻动了动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