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未婚夫的兄长(28)+番外
那床大红色的鸳鸯锦被半盖在她身上。
珈宁见着一身绛紫官袍的戚闻渊,道:“你来了。”
她刚被织雨从睡梦中拽出来,如今喉中黏糊得厉害,一开口就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戚闻渊左手捏了捏掌心,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珈宁此时还不太清醒,只见她慢悠悠地转过头去,眼巴巴地望着织雨。
戚闻渊不解。
却见织雨变戏法似地从袖中摸出一枝白瓣黄蕊的小花。
一支上有七八朵,俱都是小小的,不甚起眼,不似珈宁平日里簪在发间或插在瓷瓶中的那些娇艳秾丽的花卉。
戚闻渊更是不解了:“夫人这是何意?”
珈宁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又坐直了身子,对着戚闻渊招招手,柔声道:“弯腰。”
为了穿着舒适,她的寝衣向来会做得宽大些,骤然坐起身来,寝衣的领口便往下滑了些,露出一片皑皑的春波。
戚闻渊稍侧了侧头,并未如珈宁说的那般俯下身去。
珈宁又道:“今日是三月三。”
戚闻渊只觉自己是昏了神,竟是从珈宁起起伏伏的语调中,听出了一分欲说还休的委屈。
他终究还是弯下腰去。
双眼却是死死盯着锦被上的鸳鸯,不敢分出半分余光往上瞥。
原来这些鸳鸯的眼睛,用的是金线。
原来这些鸳鸯的羽翼,用的是藏蓝色的线。
原来这些鸳鸯……
头顶忽然掠过了什么。
只听得珈宁一字一句地说道:“三春戴荠花,桃李羞繁华。①”
言罢,她推了推戚闻渊,道:“好啦。”
戚闻渊顺势站起身来,疑惑道:“荠花?”
织雨帮着珈宁解释:“今日是三月初三,相传是佑圣真君的生辰,在江南一带,这一日无论男女老少,皆需簪戴荠花,讨个好彩头。荠花还名眼亮花,簪荠花也取祈清目之意。”
珈宁小声补充:“你日日都在看书,眼睛可真是辛苦。”
原是珈宁家乡的习俗,难怪戚闻渊从未曾听过。
他颔首道:“多谢夫人。”
又道:“自打中了探花入朝为官,我并未再挑灯夜读过,平日里温书,并不太伤眼。”
珈宁如今还困着,不欲和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些泪花,含含糊糊地问道:“你不是还要去都察院?”
戚闻渊点头称是。
“那便去吧。”
戚闻渊本以为珈宁醒得这样早,定是还会有些什么别的事情。
哪知她真的只是为了给他簪这几朵乡野小花。
本都抬起左脚了,他又顿了顿,对着织雨问出自己的疑惑:“这荠花不是府上的吧?”
摇风抢在织雨之前答道:“是昨日里小……夫人去城南亲手摘的。”
小姐说过在,在侯府人面前,需得称呼她为夫人。
小姐和姑爷这种称呼留在他们三人之间就是了。
戚闻渊点了点头。
这是夫人亲手摘下的花。
有一股香气,自发顶,慢悠悠地晃到他的鼻尖。
似乎是阳春三月的香气。
又似乎是夫人身上经久不散的花果香。
戚闻渊见珈宁还困着,也不再多问,转身出了主屋。
苍筤见他的头顶似乎落了什么白色的脏东西,忙道:“世子这是沾上什么了,可要让奴……”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些白色的脏东西原是些小花。
白中透黄,带着春天的盎然。
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些小花莫不是世子夫人的手笔?
毕竟主屋中也没有旁人了。
那他岂不是说错了话。
又是一惊,本朝男子中簪花者甚众,但这其中绝对不会包括世子。
世子可是连九月九都不会簪佩茱萸的人啊!
还好戚闻渊也不知是心情尚可还是懒得计较,并未理会战战兢兢的苍筤,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大步往熏风院外走去了。
苍筤忙跟上前去。
屋内的珈宁见戚闻渊走了,身子往下一缩,重新钻回绵软暖乎的锦被之中。
她低声道:“也不知世子是不是一出熏风院就将花扔了。”
摇风笑道:“怎么会呢,我可是瞧见了,世子心里很是开心呢。”
珈宁从锦被中探出头来,追问道:“怎么瞧出来的?”
她总觉得戚闻渊的心绪就像被藏在极深处的井水,水井边的人无论是怎样俯身向下望去,都瞧不清楚里头的水究竟是有多深。
摇风一噎,她不过是随口一说。
忙向身侧的织雨偷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织雨慢条斯理道:“若是要扔掉的,世子不会开口问荠花的来处。”
“也是。”珈宁勾了勾嘴角。
给新婚夫君簪荠花之事,是珈宁尚在织造府中绣嫁衣的时候便暗自定下来的。
彼时珈宁尚不知晓自己是要嫁给不解风情的戚闻渊,只是单纯想着让夫君更了解自己的过去,也让夫君沾沾来自荠花的福运。
即使是夫君的性子与她想象之中相去甚远,她也不想将自己这些少女心思全都付之一炬。
日子是她自己过的。
她就想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一出精心排演的话本。
与爱无关。
与夫君是何人也无关。
过了半刻钟,珈宁又从锦被中钻了出来:“织雨,你去熏风院外头看看,地上有没有荠花的‘尸体’。”
言罢,又缩了回去。
织雨笑着去了,又笑着回来,等到辰时三刻珈宁起身之时,一面为她系着襦裙的系带,一面道:“都瞧过了,院外的路上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