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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131)

作者: 冰溏心 阅读记录

许问涯倾身,将她呈递的葡萄衔入口中,含着锐色的目光却始终盯着乔子惟。

那厢乔子惟被同窗拉扯,回过神来,颇有些如梦初醒的架势,默默将自己的纸笔收拢入算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蒙在鼓里的云湄还待要剥,却被许问涯及时覆住了她的手,不用宫婢上前伺候,亲手拿帕子细致地将妻子沾惹果汁的手指擦净,语调柔软:“走了,娘子。”

因着缓育丸的效力,云湄始终体寒,将双手从斗篷里伸出来剥葡萄的功夫,纤纤玉指早已冻得发了僵,显得苍白无比。许问涯凝目看着,搀她起身,云湄理着裙摆,借力顺势站直,却意外感受到包裹在她五指上的手温暖发热——许问涯又在调动不要银子的内力了。

她不由失笑,“郎君不心疼吗?”

许问涯道:“自然要先心疼自家娘子啊。”

真气没了可以再蓄,妻子没了却是不大好办。

他总认为倘若他再对她好一些,有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东西,便可以一直埋藏地底。

至少赌一赌她的良心,让她不舍得令那些破土而出,搅扰局面。

***

这观星轩,营建得颇有些拔地千仞的架势。因着轩内限制,零散的宾客止步山腰,贵客们却可以乘着吊梯攀至绝顶,下俯瞰壮丽山河,上观览星汉焰火。

有元狸的知会在先,云湄实在放不开心境,来欣赏这绚烂的纷华。她又是惧怕他牵连她,又是害怕他就此死了,无情的漠然之中隐含一丝担忧,这份矛盾致使她坐立不安,哪里来的心思去赏鉴当下的流景与风光。

脑中正转过万端经纬,便兀地听闻一声碎裂之响,旁人怕是因其掩在砰砰绽放的火树银花里,都不曾注意到,却令悬吊着心的云湄遽然望去,见是太子看见鸣阳与夫君恩爱,活活捏碎了手中扳指。

云湄摇摇头,浅浅吁出一口气,却仍旧忐忐忑忑。

许问涯与她挨得近,又对她颇为关照,发觉了她的异常。

云湄凝视着绽放正酣的烟花,强颜欢笑道:“高处不胜寒,有些冷而已。”

许问涯紧紧握着她的手,源源热意在接触之中传递。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侧脸。

——只是冷吗?

她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反常。

月上中天,千里明照,蟾色与焰光交相辉映。这一场盛大的烟花笼罩下,无数人各怀心思。

……

两炷香后,焰火的燃放已至尾声,云湄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皇帝与万贵妃已然先行乘梯下山,一旦入得禁军拱卫的森严宫闱,再是翻天的手段,也难以施展,兴许元狸那厢出了什么岔子也不一定。

注意到许问涯的谛视,云湄脑子飞转,正想着应对之言。恰在此时,却是变故陡生——

一阵怪风袭来,致使缓缓

运转的吊梯剧烈摇晃,左右侍立的内宦们匆忙冲轩内喊话,令枢纽旁操纵机关的侍者停止动作。置身吊梯正中的皇帝却眉宇深蹙,无数次悍战沙场的经验令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杀意,他双手快若闪电,立时解下腰间佩剑,奈何还是晚了,长剑铮然出鞘之际,那阵怪风已然急速掠过了他与身侧贵妃的面门。

伴随着万贵妃一道极其凄厉的痛叫,蓬蓬鲜血淅沥洒下,些许飞溅至身旁女官的面颊,那女官骇然循迹一看,捂着唇惊愕退开两步——万贵妃毁容了!

而皇帝则觉一缕奇异的幽香钻入鼻腔,若即若离,转瞬即逝,兴许是贵妃身上的脂粉气随夜风扑鼻,又仿佛只是他一个恍惚间的错觉,实在难以捉摸。

这一切,只发生在指顾之间。那阵怪风抽身极快,待得众人回过神来,吊梯又平稳如常。

若非万贵妃的尖叫撕破了夜空,一切似乎根本不曾发生,快得在场之人难以觉察。

吊梯之内,万贵妃又惊又痛地弓下身子,险些滑跪在地;而在枢纽旁等待下一趟乘梯下山的宪王后知后觉右眼刺痛,他探手触摸,指腹赫然渲染开猩红的血迹。

两处反常,鲜明地提示着所有人,有刺客。

随帝王登上观星轩的一小撮精卫即刻闻风而动,可浩瀚夜空之上连只飞鸟也无,碧瓦飞甍的禁庭之内更是安静肃穆、毫无异象,何从追寻?

只得先行传令关闭各处宫门,将所有来客扣留宫内。

一时之间,参宴之客,人人自危。

观星轩内的云湄全程目睹,堪称冷汗涔涔。在宋府时,元狸曾给她展示过“无影踪”的功法,这是武林之中的传奇绝技,其高深玄妙显而易见,她只认为元狸在异想天开,兴致缺缺,不大关注,放任自流。

结果他当真学会了,还谙得这般透彻。云湄将将因此把悬起的心放下,却听周遭交头接耳地说起宫门被全数关闭,便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可当她看向面沉如水的皇帝、方寸大乱的贵妃母子,说不快意是假的。

就是这百感交集之间,乍听身侧传来一道含着新奇的声音:“娘子这是在卫护我?”

许问涯也着实大感新奇。适才变故突生之际,身旁一直偎在他怀中获取热意的妻子却倏然上前半步,披风下的手一抽,将胳膊横在他腰封处。这是一个回护的动作,教许问涯记起幼冲之年上街游逛,遇见杂耍喷火的艺人,母亲也是如此将他往后拉,躲避乱窜的火苗。现下他长大了,是名头煊赫的藻鉴公子,亦是今阳高门许氏的下一代掌家人,没人会去认为他需要这种微不足道的庇护。

她这细微的动作,分明是连她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由衷之举,油然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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