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踏山河(72)+番外
倒是沈辞脸皮薄,以往她稍微调戏下,他会说:“不知羞耻。”
看他现在这副清冷出尘的模样,林桑晚总觉得怪怪的,他既不教你礼义廉耻,同你争辩,也不加入你,而是目光幽幽地望着你。
不等他回答,林桑晚放下帘子,走了进去。
沈辞艰难地在书桌边坐下,翻看这半月来的账目。隔着布帘,他有些心猿意马,手上的笔一动不动。
见外头静悄悄的,林桑晚问:“襄县现下情形怎么样了?”
沈辞缓缓道:“襄县水患已有数月,后来又闹饥荒,如今疫病严重,城中只剩六停人。”
林桑晚惊讶问道,“总共十停人,剩下六停人?”
“嗯。”沈辞继续说道:“若是内嘉辰王不能在七天内将药草运到襄县,只怕会变成一座空城。”
林桑晚将脸埋在水里,然后抬头道:“这个疫病这么难治吗?”
“嗯,会传染。”沈辞听着水声,合眼养神。
沉吟片刻,林桑晚淡淡道:“若无突发情况,七天时间够了。”
就怕有突发情况。
“若是七天内不能到呢?能从其他地方借调吗?”
“来之前,我将白鹿州的各郡都调了一遍,目前只能去其他州调。”沈辞背靠在圈椅上,带着些倦懒。
“离白鹿州最近的便是宁州,你下调令了吗?”
“嗯。”沈辞淡淡道:“暂时能坚持一个月。但按照以前情形,襄县要封城封个半年。至于花阳郡的粮,在水患发生之前,我便着人留了一手,至少一月内不会挨饿。只是调查赈灾粮一案,目前只能看严启天了。”
“哗啦”一声,林桑晚从水里站起身,沈辞的眼睛也倏然睁开,深深一吸,才发现四周弥漫着淡淡的新鲜皂荚香,他忍不住多吸了一口,带着她的味道。
林桑晚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自顾自地搽拭身体,穿好衣服,毛巾盖在头上,拉了帘子走出来。见沈辞眼周的黑圈,安抚道:“他们偷了粮,要么卖给粮商,要么先屯着,等风头过后再出手。但粮食这个东西,囤久了会发霉长蛀虫,他们也囤不久。我已经下令,各州暗桩盯紧粮商和官府动向,一旦有消息就即刻来报,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赈灾粮。”
“嗯。”沈辞起身,走到她身前,拿过她手中的毛巾,轻柔的给她拢干。
两人站在窗前,清风拂过她的湿发,也几缕碎发迎风落在他脸上,勾起了又湿又热的痒意。
门外传来急速的敲门声,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沈首辅,灾民暴动了。”
何敬如今已有五十多的高龄,早已侄仕两年有余。若非原先知县被严启天斩了,他根本不会被拉回来顶替。如今这世道,谁当谁倒霉,可他偏偏又拒绝不了,这可是他守了二十多年的襄县百姓。
第39章 暴乱
花阳郡遭了水患。
水患毁了庄稼, 没了粮食,便闹起饥荒。
朝廷的赈灾粮还没发到百姓手中,襄阳县又突起疫病。
这疫病来得蹊跷且凶猛, 不过半月时间,襄阳县便死了一停人。
若非沈首辅同总督严启年一道南下, 以雷霆手段稳住局面, 只怕现下城中怕是六停人都留不住。
灾难接踵而来, 年过半百的何敬这段时日直接白了两鬓头发, 他看着走在前方年纪轻轻的沈辞, 感慨万千。
当知道内阁首辅会在意这小小一县,直接亲临襄阳时, 何敬不可置信又喜极而泣的跪拜相迎。可当看到是个年纪不大、通身散发着矜贵之气的青年时, 他的希望又瞬间熄灭。
常在都城中养尊处优的金贵之人, 面对襄县如今的处境, 又能坚持得住几日?
因为在原知县被斩首后,饥荒闹起时,也来了几位从永都而来的、能够解决饥荒的“大官”, 在襄县呆了几日,让他劝说百姓,以手中田地置换富商手中的粮食。
田地可是农民的命根子,没有田地以后只能当富商手下的奴隶。可如今没有粮食,百姓连命都会没有。虽然永都来的大官屁用没有, 可何敬却犹豫了。
直到沈辞到来, 一眼看穿他们的把戏, 直接将这些富商驱逐出郡。
大灾之后, 必有大疫。
而疫病起初,经大夫诊治会传染后, 沈辞更是直接下令封了花阳郡下各县的城门。
在朝廷救援到达之前,先集结其他郡的大夫和药草来驰援襄县,又条理清晰的安排县中各项事宜后,何敬从轻视直接变成了敬重。
他在襄县当了几十来年的官,对突发情况、治理之道本该经验丰富,可在瘟疫来临时却不知所措,与沈辞雷厉风行的手段相比,确实有云泥之别。
一道凄厉婉转的声音打破了何敬的沉思。
“大人,你们不能把我儿的尸体给烧了。”一个面容枯瘦、五十出头的老妇人抱着一具同样枯瘦无比的尸体,对着来人哭喊道。
在刑场周围处理尸体的十来个县衙小卒看到来人后,拱手行礼道:“沈首辅,何大人。”
沈辞颔首,看着刑场外围着的无病百姓、病者和死人,问:“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脸色也惨白如雪,又隐隐透着一抹青色。他静静站在众人面前,热风裹挟着刑场旁边乱葬岗的恶臭之气,吹得他红色官袍猎猎作响。
一个处理尸体的小卒回道:“沈首辅,死者家人要求土葬,不肯火焚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