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踏山河(75)+番外
林桑晚出发前在卷纸上了解过,是谢氏第五代的长孙——谢长凛,如今谢家真正的掌权人。见到来人,她放下压住许兰知的手,像一个贵家小姐般向他行礼:“谢大公子。”
许兰知也朝他拱手行礼:“谢大公子。”
谢长凛不由愣了一愣,刚刚还在打闹的姐弟可以瞬间变脸。他微颔首,回了一礼,含笑的墨黑眸子看向林桑晚:“你们俩即是二姑母所出,就喊我一声表哥,不必如此生疏。如今襄县大疫,不好大操大办,中午家宴就当给你们接风洗尘。”
襄县阴沉沉的天气持续了大半月,却在今日烈阳正照。
不知陆先生是如何跟谢家交涉的,这个谢长凛居然真能同他们演起姐弟戏码,还能演得如此之足。
许兰知狐狸眼一瞟,恭敬笑道:“多谢表哥,还请表哥带路。”
林桑晚应了一声,一道跟上。
谢府不愧是襄县第一富商,即使在闹饥荒时候,也能在桌上见到大鱼大肉。一顿午膳,在平静中悄悄而过。
饭后,谢长凛邀请林桑晚去了书房。顶着烈日,走过亭台小谢,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
进屋后,谢长凛屏退众人,在靠窗的案几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冰镇杨梅汁,道:“襄县大疫,表妹这时候来探亲是有要事要办?”
林桑晚抬眸看向眼底笑容别有深意谢长凛,也不打哑谜:“谢大公子,我并非您真正表妹,此来襄县确是有要事要办,置于所办何事,恕我不能告知。”
以往谢氏产业中沈千三持股比例占了五成,但这是及其隐秘之事,外界无人知道谢氏背后站着沈千三。如今持股之人变成了名不经传的陆泊川,谢长凛收到密信后,先是惊讶片刻,而后深深担忧,最后变成坦然接受。
只要能保谢氏长久不衰,背后之人换成谁,他并不关心。
“即是表妹,便是表妹。”谢长凛极长的眼睫迎着耀目艳阳微微眯着道:“表妹,你做何事为兄都不会管,你若需要帮衬,也只管告诉为兄。但有一事,你需谨记:谢氏不能倒。”
言外之意便是你作何事都行,但不能将谢家拖下水。
林桑晚握着白玉杯子的手紧了紧,望着谢长凛面上浅淡含笑内里阴狠的模样开口道:“表哥言重了,表妹绝非不明事理之人。”
她自称表妹,已表明了她的态度。
谢长凛抬眼,对上她坚韧沉着的坦荡目光,嘴角噙着的浅淡笑意登时消失。眼前女子容色无姝,偏偏眼角含着千山暮雪般的悲伤,连外头的烈阳都融化不了的悲伤。
搁在腿上的手用力收紧,为商数来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林桑晚将杯中的杨梅汁一饮而尽,浅笑道:“今夜我要出趟远门,五日后而归,麻烦表哥安排一个俾子在我屋内,假扮成我,无需出门,用于掩人耳目。”
出了永都,蒋礼派的刺客更能肆无忌惮地动手,她需要隐蔽行踪。
“好。”
夜幕降临,襄县死寂沉沉,没有初夏该有的蛙鸣和虫吟。
出发前,林桑晚留了一封信,派人送至县衙沈辞手中,信中寥寥几字:去去就回,最多五日。
沈辞盯着几字,嘴角不自觉地微勾,然后往牢房走去。
“各位官爷,你们就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老丁被挑断了脚筋,没法站立,此时整个人被架着,更能感到钻心的痛。
县丞吴康朝他啐了一口唾沫,义愤填膺道:“现在知道求人了,晚了。”
襄县如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要不是沈大人纡尊降贵来主持大局,只怕现在的襄早成了一座死城,老丁倒好,还敢倒打一耙,企图拉着所有人陪葬。即便是相处了几十年的同乡,吴康手一扬,鞭子便落到老丁身上。
老丁痛呼一声,一滴眼泪自眼角流出。
席闫走在前头,扫了一眼老丁,然后对审讯堂的吴康拱手作了一揖,斯斯文文道:“吴县丞,他可有招供?”
听到声音,吴康连忙放下手中长鞭,对着沈辞恭敬行礼:“没有。”
“你先退下。”沈辞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然后端正地坐在老丁前方的破旧木椅上。
席闫关上审讯室的门,屋内只剩三人,老丁看着冷漠凉薄的沈辞,心蓦地颤抖。
须臾,一道冷冽的声音传入老丁耳朵。
“你想不想见芳婷。”虽是问他,可沈辞没有给他选择。
老丁倏然间瞪大眼睛,恐惧、惊讶的目光落在眼前谪仙般的男子身上,见他眼中毫无情绪波动,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你是不是很好奇,你明明亲眼见自己女儿出了襄县,为何还会落在我们手中?”席闫见沈辞脸色苍白,于是慢条斯理道:“襄县封城,城中的一举一动皆在我们监视之下,自然包括你那得了疫病的女儿。你以为他们接走你女儿就会救活她,却不知她在出城后便死了。对了,是被人一刀捅死的,不是疫病发展到后期死的。你误信奸邪,以为效劳可换取爱女一线生机,实则愚蠢至极。疾病乱投医,是你亲手杀了你女儿。”
老丁握紧拳头,不顾身上疼痛剧烈地晃动身体,不可置信大喊:“你们骗我。”
席闫从袖中取出一支帕子收着的金色木槿花簪子,打开后,老丁兀地双目猩红,眼泪倏然落下。
这簪子是她及笄时,他送她的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