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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柳(143)

作者: 三语两言 阅读记录

一连近十日不曾打照面,萍萍难免牵挂。

但也有开心的事,因为要开宴,宫里采买了许多猪、羊、牛、鹅,连她们这些东宫下人油水都丰厚起来。

宫人间早早传开,说今日午膳既有山煮羊、红烧肉,还有牛肉馅饼,其中前两样被宫里的老人们描绘成饕餮美味,说它俩都比外头多添一样配料,山煮羊要加杏仁,红烧肉和梅干菜一起炖,吃一回就忘不掉。

勾得萍萍犯馋虫,夕照更是吞咽一口,到了饭点都早早去排队。

隔着很远,萍萍就望见姚书云,一眼就认出她是和柳湛合奏的那位娘子——她还是所有人里最瘦的,细腰不足一握,仿佛随时会被灶风吹倒。

萍萍已经学会通过服饰辨认等级,虽然姚娘子袍服上是司膳才能用的如意

纹,但她仍问前面宫人:“那站在灶旁的女官是谁呀?”

前面宫人也没见过,还是前面的前面回头:“嘘,小声点,那是新上任的姚司膳。”

萍萍心里哽了一下,说不别扭那是假话。

轮到萍萍打饭,她忍不住偷偷打量姚书云,发现姚书云也在瞥自己,视线对上,被逮个正着。

萍萍尴尬笑笑,姚书云没有回应。

“银娘子啊,今日还给你多打点?”掌勺的宫人自从上回和萍萍聊过,晓得她也做过厨娘后,就每回都额外多打一勺。

“谢谢姐姐。”萍萍甜甜一笑,露两酒窝。

她和夕照还是端回院子,坐台阶上吃,夕照说山煮羊果然绝味,但红烧肉拌了辣子还是太甜,没吹得那般神。

萍萍听得直摇头,正要回她,两人齐齐发现前面不知何时立着姚书云,弯腰盯着她俩。

萍萍询问时夕照也在,亦晓得身份,立马站起:“见过司膳。”

萍萍也站起行礼,姚书云盯着她的脸:“我只认得你,所以来问问,红烧肉和山煮羊真那么好吃吗?”

“你没吃吗?”夕照大着胆子反问。

“没有。”

萍萍记得寿春那会,姚娘子说话走路比龟还慢,这会却都跟正常人一样,她恍然大悟,姚娘子那会是故意拖延,不想去见柳湛!

合奏亦非她所愿!

萍萍承认自己是个凡夫俗子,之前控制不住对姚娘子膈应嫉妒。

而此时晓得了真相,又不能免俗地庆幸,对姚娘子敞开心怀:“好吃啊,你要不要尝尝?”

今日的饭菜是两盘一碗,木盘盛着,她指没动筷子的半盘:“这边我没碰,要吃的话等我洗双新筷子。”

姚书云摇头:“谢谢,我吃不下。”

“怎么了?是胃口不好吗?”萍萍心想难怪姚娘子这么瘦。

“不是。”姚书云说得很寻常,“我胃饿小了,每餐只能吃一点点。”而这羊肉是棒骨,红烧肉也大块。

夕照闻言叹了口气:“我家娘子也是,打自小就不敢多吃。”

萍萍愣了片刻,道:“你等等。”

她很快跑回来,一手端一个小碟,各盛一块专门切成指甲盖大小的羊肉和红烧肉,还贴给碟里都舀了汤汁,带捎新筷。

“尝尝。”

姚书云上下打量萍萍一眼,不接,反问:“你住哪间房?”

萍萍一指。

姚书云道:“端进房里来。”

萍萍端进来后姚书云立刻接从她手中夺过瓷碟,直端到床上,萍萍和夕照皆看愣了,面面相觑。

姚书云却叮嘱萍萍:“这是你房中,偷吃的是你。”

“是是是。”

姚书云拉被子盖住自己身子,然后躲在被子里尝,羊肉和红烧肉她都在嘴里含了许久,汁吸得没味了,才舍得咽。

吃完后,她各取一锭银,分别递到萍萍和夕照手上:“劳烦明日也帮我留一份。”

“不用银子我会帮你留。”萍萍一口答应。

夕照也不要赏钱,但不解:“你自己不能多盛点吃吗?”

姚书云缓缓道:“我每日吃多少,皆有人回报阿兄。”

*

东京城,谭郎中医馆。

裴改之叩响后门。

谭郎中一开门,裴改之就笑问:“这快一个月了,不知谭典设可有喜讯?”

谭郎中低头瞅地:“唉,进来聊吧。”

到房内将谭典设被逐的事一说:“情况便是这么个情况,大官人的计策胎死腹中。”谭郎中将一百两银的定金退还裴改之:“这银子舍妹没有运气拿。”

裴改之没有及时接,只笑:“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如果不能,他就只剩下唯一一个能拥有萍萍的法子了。

“唉,我妹妹只是使计打了个药水板子,就被设计驱除。我说大官人你也放过那个宫人吧,她身后是太子,惹不起的。”谭郎中好言相劝,却对上裴改之幽黑眸子,其中的阴鸷和执拗令谭郎中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谭郎中避开裴改之目光,不住眨眼。

“我知道了,”裴改之温和笑道,从定金里取十两往谭郎中那边推:“还是辛苦您了。”

“无功不受禄,不受禄。”谭郎中不敢接,裴改之也没再坚持,客套几句拜别。

谭郎中送至门口。待门一关上,裴改之背过身去,嘴角还残留着伪装的笑意,眼神却陡然凌厉——谭郎中生了怯意和畏惧,可能投诚。

是日夜晚,谭郎中医馆走水,正刮北风,家家夜里又睡得熟,烧了好久才有人发现,待扑灭时,连着四、五家医馆都只剩下黑灰柱子还立着,整条街浓烟呛鼻。

最可怜的还是谭郎中一家子,全烧黑了,没一个活。

翌日,仍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