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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柳(237)

作者: 三语两言 阅读记录

怎么觉得变高大宽敞了?还有这桌椅板凳,怎么觉得木头都不一样了,好像全换了?

夕照怕是自己来得少,记错了。

“你没看错,就是都变了。”萍萍敛笑,房屋翻新重修,家具换了黄花梨,耗资不菲。

正好堂主领着一队差役进来,萍萍快步迎上去:“堂主,屋子是县衙给我们修的吗?”

堂主一愣,这不是大伙都晓得的事吗?

虽然知县大人这回过于恩慈,但这是好事。

“是啊。”堂主简短回答完萍萍,就继续招呼那帮差役:“唉、唉,箱子放这里,放这就行,辛苦各位官爷了!”

萍萍脖子随箱子移动,她看了下,有米面油、布匹,还有一箱药物——不是药材,是装在瓷瓶里炼好的丸药。

“这些也是县衙送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轰轰叫声,萍萍回首一眺,官府竟还将十数头猪、牛、羊赶上山。

萍萍呆立。

“唉,小心!”旁边有孩童毽子踢偏,眼看就要打到萍萍身上,夕照扒了萍萍一下,她才回神。

萍萍抬首,绿色的银杏叶间有一小撮漏洞,太阳光从中照下来,射出数刀橙红光芒。萍萍盯着中间那个明亮的白点久了,渐渐恍惚,觉白点无限放大,吞没了银杏树也吞没了周遭的人并声音,白光里竟然现出柳湛的背影。

柳湛喜好穿白,这次她幻觉里他却着玄青圆领袍,头戴星簪,回首一顾。

……

郊道上,柳湛与一众随侍皆着黑衣,风驰电掣,广袖与尘土一齐扬起。

他还是放心不下萍萍,决意去趟灌州。

“驾!”柳湛正策马扬鞭,却不知怎地,抿唇凝目,抬头望了眼天上太阳。

……

“萍萍。”

“萍萍。”

萍萍恍觉白光里的柳湛在唤她。

被拽着晃了下,才发现是夕照唤人连带拉扯。

夕照见萍萍一直仰面望天,起初担心她淌鼻血,继而发现是走神。

“想什么呢?发这么久呆?”夕照追问。

萍萍脸一热,冲夕照心虚笑了下,还好夕照不察。

近一个月后,她又一次梦到了柳湛。

梦里,他就站在她床边,萍萍始终没有梦到柳湛的表情 ,但能听见他略微混乱的呼吸和轻微的衣料摩挲声。

几近真实。

寅时,萍萍晨醒,迷糊了会,便将此事抛掷脑后。

白日里照常忙活,直到她在花房除草时,整个人突然定住,手攥着草,双唇微分:他不会真来过吧?!

萍萍猛地揪下一撮草,倘若草能人言,此刻定大叫一声痛。

萍萍暂搁下手中活计,飞也似跑回卧房,看圆凳,没被挪动过,瞧桌上的壶盏,没人喝过水,窗户是她自己早上开的,萍萍努力回忆没打开前的窗户……

不放过蛛丝马迹,脑海和肉眼却始终寻不见一星半点柳湛来过的痕迹。

她之前骤然提起的心,缓缓落回心底草地,坠地无声,唯有春草蔓生。

之后数月,萍萍害了回伤风,小毛病,一两日就好了。之后也是将近一个月,进入伏天,床榻上铺起凉席的第一日,她第二次梦到了柳湛。

这回不仅有呼吸和摩挲衣料,还多了一只蚊子,绕着她的脸飞,撩起轻风,但就是不叮她的脸。

仿佛是谁想触又不敢碰的手。

于是,在那只蚊子再次飞近萍萍脸颊时,她在梦里猛地一抓,明显抓住了肉,萍萍倏地坐起,见帐帘飘,窗户敞,一道白影一晃逃远。

天热她睡觉穿得少,上身仅一件肚兜,没奈何穿衣绾发,才再追出去,哪还有柳湛踪影。

天亮得早,但瀼瀼清雾,青山绿水皆罩一层银纱。

萍萍只能在茫茫雾中呼唤:“柳湛!”

她在飘渺中回身,绾漏的一缕发丝随之翩跹:“柳湛!”

“柳湛!”

四面八方,转着圈喊,却一直无人应,萍萍生气,高囔一句:“你给我出来柳湛!”

甚至有一霎她想,要是今天他一直躲着做缩头乌龟,又见不着,她一定会想个办法,下次势必将他引出来。

但这个办法肯定不是把她自己弄病,也不是天灾人祸。

迷蒙雾气聚了又散,散了再聚,萍萍陡然瞅见雾后有一白影,和雾的区别就像玉与雪,霜与梨花,极容易看漏。

萍萍记得那边是石栏,再后面是石涧、小瀑和细竹,有一只尾巴极长,对她开过好几回屏的白孔雀总爱停在那里。

是孔雀,不是柳湛。

萍萍还没走近就以为认错,心缓慢下沉。

及至近前,却又被气得笑一声,才不是什么白孔雀,伫在石栏前的男子背对着她,细腰长臂,长身玉立,晨雾中愈显清尘脱俗。

浓雾渐薄,她竟能清晰眺见他耳后小痣。

萍萍勾了下唇角。

而背对的柳湛,虽然岿然不动,亦不发声,内心却早已欢呼雀跃:她这回没有再唤他陛下,直呼其名!

有多久,多久她没有这样唤过!

比仙乐还动听!

柳湛的心仿佛刚才栏后那只受惊的麻雀,从溪石振翅直飞到最高峰上。

但是他怕惹萍萍厌恶,不敢转身面对,怯情和欢喜打擂的结果,就是一颗心剧烈鼓动,一会想蹦出胸腔,一会又想跃出喉咙,不知道该怎么跳。

“你病好些了吗?”柳湛颤声关切。

都痊愈一个月了!

而且就是普通伤风!

萍萍鼓腮:“你不是知道吗?”

不信他没有探子密报。

“对不起。”柳湛三个字几乎是前字踩后字,急切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