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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柳(57)

作者: 三语两言 阅读记录

萍萍一团雾水,直到亲眼瞧见柳湛挑了一辆黑马油亮,车厢宽大的马车,缎面门帘,左右甚至挂了灯笼。

萍萍赶紧把柳湛拉远些,确保店主人听不到,才附耳急道:“这肯定很贵的!”

柳湛只觉耳朵痒痒,笑道:“我有钱。”

他结了账,马夫来放脚凳,萍萍踮脚踩在脚凳上,差一点就想缩回去,柳湛噙笑,扶她钻进车厢。

这内壁甚至有漆绘!

萍萍难以置信,指尖小心翼翼触了一下那绘画的乐伎,柳湛笑问:“你很少坐这样的车?”

“没坐过。”萍萍认真过了一遍回忆,也没有。

柳湛便想日后若带她同坐步辇,岂不要惊得眼珠子掉下来?

“官人你今天好像不一样。”萍萍突然说。

“有何不一样?”柳湛深深看向萍萍,说来今日过后,她才是不一样了,衔巢泥燕一朝跃枝作凤凰,富贵无边,光彩门户,非她所能想象。

柳湛抿了下唇。

萍萍完全不知柳湛所思所想,仍担忧追问:“你没犯法吧?”

“没有。”

“你保证?”

得了泼天机缘,她不知道惜福感恩,还在这里喋喋不休,柳湛微觉不耐,捉住萍萍的手:“好了,好了,我保证。”

他边说边挑起窗帘,远处江上雾绕,焦山高耸,犹如浮玉,和窗前萍萍的鹅黄衫秋香裙相得益彰。

萍萍惊呼:“焦山要到了。”

“停车。”柳湛吩咐马夫。

车刚停稳,他就挑帘钻出车厢。

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在此处下车,但萍萍还是选择跟随,她发现柳湛没拿包袱,便自个背起来,反正不远了,她也该分担一段路。

柳湛瞥见她肩头的包袱,背过身去。

二人并排往码头走,些许闲话,柳湛只字不提包袱的事,离码头还有七、八步路,就听江上一梢公喊:“还有要去焦山的吗?”

梢公撑着杆,已经调转船头,有随时发船的迹象。

萍萍忙跑起来,柳湛随后:“我、我们!”

“只有一个位置了。”梢公声音回荡。

萍萍喘着气看那舟上,一排排坐满,的确只余最末一个座位,又见舟旁挨着另一只舟,还是空的,便想等那旁边一艘,却感觉柳湛推她胳膊:“你先去,等下我来找你。”

萍萍完全没有思考,便依柳湛之言,跨上舟去,须臾,扭头询问:“那我在码头等你?”

柳湛一脸严肃:“蒋兄事急,你先把东西交到人手上。”

“好。”萍萍说着转回头,就要坐下,一人江中舟上,一人岸边,柳湛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萍萍一开始没反应,柳湛便唤:“萍萍。”

她这才诧异回头。

他抚她的手背,拇指却扣入萍萍虎口,摩挲两下:“不要怕。”

“好了没有?开船啦——”梢公船头吆喝,许多船客也将目光投到萍萍身上。她不好意思,担心耽误大家,便轻柔抽手,柳湛眼见她的手寸寸远离,从指覆掌背变成指覆盖指,再到他的手孤悬空中。

萍萍在船上挥手:“待会山中再见。”

半晌,柳湛才抬手挥了仅一下,算作回应。

船家找萍萍收了八十文船钱,去焦山是这个价。

“坐好了,走了。”

梢公竿往水中一**船就朝江心荡开去,微风习习,萍萍起先还挺惬意,但不一会就察觉不对劲——这船上出奇寂静,男女老少竟然都紧闭双唇,不谈天说地。

萍萍有时瞅某位或某位船客看久了,他们就一齐转过脸来盯着她,面无表情。

他们不会是劫金子的水匪吧?

萍萍紧张,包袱从后挪前,连挎带护,紧紧箍在身前。

江上雾气泛起,又随船散。

岸上亦然。

柳湛径直走向旁边那艘,他刚一坐下付账,就有十数船客迅速上来,付账坐定。挨着柳湛的船客身着圆领袍,头戴幂篱:“郎君。”

柳湛侧首:“怎么是你?”

这船客是女扮男装的蒋音和。

“奴婢担心郎君安危。”

柳湛不再接话,目光只盯着前方远处萍萍那艘,隔着半江,雾气时隐时现,有时会看不清。

柳湛袖中攥拳,无论螳螂黄雀,今日将尽捕之,诸事已皆在他掌握之中,一时的看不清不要紧,他会护她周全。

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帘挑起一角,裴小官人抬着手,侧着身,一双阴鸷的眼睛藏于阴暗中。

赶车的是他的长随,瞧见一切,心有疑惑:“他们都是去焦山?”

夫妻俩怎么不一起走呢?

“阿大,”裴小官人吩咐,“也去雇一艘船。”

很快,长随也找来一艘筏子,马车开到江边,裴小官人低头抬袖,遮掩着上了船。

船如离弦箭,飞速驶离岸边。

大江中舟多如鲫,来来往往,三人三舟泯然其中,顷刻难以分辨。

*

淮南东路的提点刑狱司两处办公,一在扬州,一在润州。

润州这处,提点胡瑜与上峰刑狱公事本是闲聊,胡瑜一时嘴贱,吹嘘自己近日侦破两起悬案,上峰便问,往年悬而未决的那些案子,整理没有?

胡瑜哪里有做。

上峰便斥:“去年就答应我整理,拖到今年,这都三月了!衙门里还有多少案子没破?你不知本官亦不知,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上峰限胡瑜三日之内,全部理清。

胡瑜喜欢抓人,擅长刑讯,却最怕白纸黑字,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叫上手下全部差人,点灯熬油。

这会,某差人打个哈欠,看外面天黑黑:“这再过一会,鸡都要打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