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说道:“你等着,我给你找些点心先垫一垫,别饿坏了。”
如意坐在熏笼旁边,肚皮轰鸣起来了,幸好花椒很快端来了点心和玫瑰卤子的甜茶,如意又吃又喝,肚子就没继续发出尴尬的声响。
花椒说道:“我再给你端一些来吃。”
“不用,已经吃饱了,点心最填肚子了。”如意说道:“你给我弄点清茶,我漱漱口,免得说话时气味不好闻。”
花椒于是拿来清茶,还有漱盂,如意漱了口,还用手拦在嘴巴前头哈了一口气,闻着没有异味了,说道:
“奇了怪了,往常正屋周围好多丫鬟守在周围,想要找机会在老祖宗面前混个脸熟,今天我几乎长驱直入来到正屋,若不是你提醒我,我怕是要直接进屋找芙蓉姐姐呢。”
“我也不知道。”花椒拿着小剪刀修剪腊梅枝条,经过芙蓉的调教,如今的花椒是一点副小姐的样子都没有了,勤快本分,温顺安静,服服帖帖,说话也温柔,好一朵美丽的解语花。
“解语花”花椒说道:“今天中午,芙蓉姐姐找个几个由头,把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正屋外头干活,就留着我,还有来寿家的,估计想清静吧。”
“倒是你,忙的跟陀螺似的,饭都顾不上吃,小心身体呀。”
如意摸着自己的肚皮,“不瞒你说,自打出生,我是第一次忘记吃饭呢。唉,二等丫鬟不好当啊。”
花椒说道:“紫云轩管着一堆琐事,就是事多费心,不过,你也历练了,瞧着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很多丫鬟想干还干不了呢。”
如意苦笑道:“你也变了,想着法子安慰人,都说花椒又麻又呛,我看你这个花椒温柔可人,就像那酥油泡螺似的,入口即化。”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在什么地方生存,就会变成什么模样。”花椒修剪花枝,啪嗒一下,花剪减去枝条上的一个分叉——就像人们为了适应环境,而主动磨掉自己的棱角。
一支宫粉梅落下,花椒眼疾手快,接住了梅花,问:
“你要不要插戴一朵宫粉梅花?你皮肤白,头发乌油油的,配上宫粉梅花一定很好看。”
如意问:“芙蓉姐姐喜欢宫粉梅花吗?”
花椒说道:“老祖宗喜欢,芙蓉姐姐就会喜欢。”
如今花椒也深谙松鹤堂生存之道了。
如意说道:“那就插戴上吧。”
待会给芙蓉传话,传的还是不好听的话,芙蓉姐姐听了肯定会上火,万一迁怒与我——我就打扮成芙蓉姐姐喜欢的样子,让她有怒气也发不到我头上来。
花椒在如意的双丫髻上都各簪了一朵宫粉梅花,拿出荷包里的菱花小镜,“你瞧瞧,真适合你。”
如意看了镜中的自己,说道:“你帮我把两个丫髻上都插戴上宫粉,簪上一圈。”
花椒捂嘴笑道:“这不成妖精了嘛,梅花妖。”
话虽如此,花椒还是按照如意的请求,每个发髻都簪了七朵宫粉梅。
妆成之后,花椒后退两步打量着如意,“诶,居然挺好看的,你年纪小,长得娇俏,一脑袋的花团锦簇,不显俗气,反而有活泼灵动之态……”
如意和花椒在书房里等着芙蓉姑娘服侍老祖宗歇午觉后出来,但是不一会,来寿家的到了书房,问道:
“如意,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我刚才透过贝壳窗户依稀看到你的影子,真是你。”
如意忙给来寿家的行礼,说道:“我是来找芙蓉姐姐的,来福家的要我给芙蓉姐姐传一句话。”
“什么话?”来寿家的问道。
如意搓着手指头嘿嘿笑,“这个嘛……这个……”
来寿家的似乎猜出什么了,问道:“好话还是不好的话?”
如意说道:“反正不是米芾的画,不是好画(话)”
来寿家的笑道:“哟,我倒是想知道来福家的有什么歹话跟芙蓉讲,你跟我来——花椒,看好门户,别让任何人靠近正屋,就说老祖宗歇午觉了。”
“知道了。”花椒也不问缘由,抱着手炉,一包瓜子,一壶茶,去了正院门槛上坐着悠闲的晒太阳,看起来松弛闲适,实则一娘当关,万娘莫开。
如意心道:这花椒当真出息了。这才多久啊,就变得这么有眼力见。
正思忖着,如意跟着来寿家的走到正屋,来到东暖阁,老祖宗居然没有睡,坐在炕上,戴着西洋夹鼻眼镜,不知在看什么账本,炕几上还摆着厚厚一摞账本。
芙蓉姐姐默默的候在老祖宗身边。
如意满头雾水:这不是带我见芙蓉姐姐吗?怎么还有老祖宗?老祖宗明明没有睡觉啊,为什么这事都要说谎呢?
慌乱之中,如意忙给老祖宗行礼,老祖宗低头看账本,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说道:
“来寿家的,这个时候你把这个承恩阁小丫鬟带进来作甚?还嫌现在不够乱啊。”
来寿家的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来福家的要如意给芙蓉传个歹话呢。老祖宗要不要听听这个笑话?”
老祖宗继续翻账本,“你说吧。”
如意就把东府仓库不肯给灯油的事情说了,“……来福家的说,如果芙蓉姐姐亲自去找她,灯油就有了。”
来寿家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揶揄道:“芙蓉啊,来福家的要你低头呢。”
芙蓉听了,并无愠色,还笑道:“这有什么,走一趟就走一趟,该低头时就低头,十里画廊的灯要紧。”
老祖宗依然看着账本,说道:“你不要去,十里画廊的灯亮不亮,不打紧,就是个虚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