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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如意(211)

腊梅似乎不想听这些话,“去年他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和来禄都问过他的意思,可他说没得看得上的丫鬟。今年他又说,找了咱们家庙怀恩观的张道士算了八字,不易早婚,至少要到三十方能议亲,否则会有灾祸。”

王嬷嬷说道:“这样啊,可是张道士这个人时灵时不灵的,万一耽误了来春的青春,这可就不好办了。”

腊梅说道:“来禄也是这么说的,说再找个道士算一算,但是来春对张道士的话坚信不疑,说,咱们家自己道士的话都不信,反而信外头那些个杂毛?一定要等到三十岁再说,父子两个还为此吵了一架呢。闹成这样,我这个当继母的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王嬷嬷点点头,“你做的对,父子吵架,随他们吵去,你别东劝西劝的,免得里外不是人,他们是亲父子,再怎么吵也能和好,咱不掺和。”

吃了早饭,腊梅上了一辆马车,继子来春骑着马,跟着马车旁边。

王嬷嬷和丈夫王善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

夫妻一人一边坐着,中间隔着一个取暖的熏笼,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还是王善打破了沉默,问道:“今晚就在家里住吧。”

王嬷嬷只在大年初一那晚在家里过夜,其他时候都在颐园紫云轩的值房住着。

王嬷嬷和王善夫妻相敬如宾——王嬷嬷在家里真的就是宾客,一年回不了几次家。

倒不是夫妻两个有什么矛盾,实则,夫妻经历过两次丧子之痛,一双儿女都夭折了,只要看到对方,就会情不自禁想起伤心往事。

夫妻两个都是爱孩子的父母,失去孩子的痛苦,并不会因时间而淡去,或者消失,痛苦一直存在。

两人都是好强、且极有自尊的人,他们不像寻常失去孩子的父母那样互相埋怨或者指责,甚至大打出手,试图把责任推给对方,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他们从未这样做过,所以也就从未让自己好过,两个人都很痛苦。

他们都清楚这样的婚姻其实已经死了,跟着孩子们的死亡一起死掉的。

但是,他们都没有另找别人、开始另一段婚姻的想法,就这么一直相敬如宾的过着,夫妻两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王善说“今晚在家里住吧”这句话其实并不是要她回家住,而是类似“吃了没”、“最近身体还好吗”之类寒暄的话,让场面不那么尴尬而已,因为王善知道,王嬷嬷不会回家的。

回家了,两人都要痛,何必呢。就像牛郎织女似的,相隔一方,各自过各自的,都挺好。

果然,王嬷嬷说道:“颐园还有点事情,我就不回家了。”

车厢再次进入了沉默,气氛令人窒息,那股丧子的伤悲乘机又涌出来了。

王善轻咳两声,说道:“车里有些憋闷,我还是骑马吧,今天天气好,太阳晒着不冷,还有来春作伴,骑马也挺有意思的。”

王嬷嬷点点头,“你多穿点,如今年纪大了,要注意保养。”

说起保养,王嬷嬷就想说你学着打八段锦试试,但是转念一想吃早饭时外甥女腊梅说她可以去开武馆的玩笑话,就闭口不言了。

算了算了,免得都叫我王师父。

王善把交领袍子的衣摆撩起来,给妻子看了看他的膝盖,“绑着你今年过年送我的一对护膝,很暖和,还抗风,骑马的时候风灌不进去膝盖骨缝。”

毕竟是夫妻,王嬷嬷总不能空着手回家,每次会给王善捎带点什么东西,都是在外头现买的,她没有闲工夫做。

王嬷嬷一瞧,“还挺合身的。”

王善撩开马车门帘,想要吩咐车夫停车,他好出去骑马。

啪!

王善听见身后一声脆响,回头一瞧,看到王嬷嬷坐直了身子,双手合掌,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些什么。

“怎么了?你拍巴掌作甚?”王善问道。

王嬷嬷说道:“我恍惚看到了一只蚊子。”

王善纳闷,“现在才开春,冰都没化开呢,那来的蚊子?”

王嬷嬷看着丈夫,“我明明看见了啊,此刻就在你脸上。”

王善摸了摸自己的脸,“在那里?”

就在你的左颊颧骨上啊!

王嬷嬷张开嘴巴,话却没说出来。如果真的是蚊子,在王善摸脸的时候肯定就飞走了。

可是,此时此刻,蚊子还停在王善脸上。

这不是蚊子,这是她的眼病变得越发严重了,云翳遮目的毛病,眼睛只有黄昏和黑夜只是开始,大夫说过,眼病病程加重后,眼前可能会出现蚊子或者苍蝇,甚至是飞鸟等黑影——都不是真的,是眼睛病了,蚊子苍蝇飞鸟的黑影就是那一块的眼睛犯了病,看不见了。

王嬷嬷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昨天哭的,眼睛有些累了,一时失了神,以为看到蚊子了。”

“我瞧瞧。“王善探身过去,要看王嬷嬷眼睛。

王嬷嬷怎么可能让他瞧见自己生病了啊,连忙侧身避过了,说道:“不打紧,我闭目养神,歇一歇就好了。”

王善说道:“好,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就靠着熏笼睡一会吧。昨天你哭过,晚上又烧了很久的纸扎,烟熏火燎的,估摸眼睛有点受不了。”

王善出去骑马了,王嬷嬷根本睡不着,除非闭着眼睛,只要睁开眼,那蚊子就始终在眼前飞。

按照大夫的说法,这蚊子会慢慢变多,变成一群蚊子,还会变大,变成苍蝇、变成飞鸟,白雾会长满她的双眼,到时候就真的是个睁眼瞎了。

病情的恶化远超过她的预料,越是到后面,恶化的就越快,看来,这金针拨障之术今年是非做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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