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妈妈干活麻利,很快就烧好了地炕。
等王延林吃过早饭,如意陪同她去承恩阁时,推开楼阁的大门,里头果然温暖干燥,很舒服。
三年了,里头的陈设依然是老样子,一如老祖宗第一次来赏玩时的模样,朱红色的楼阁,黑色的桌椅,皆是一尘不染,蝉妈妈每天都过来打扫。
只是花瓶里的插花从冬天的腊梅变成了春天的灼灼桃花,在这个阴暗的天气里,桃花依旧笑春风。
墙上依然挂着米芾的临摹之作,虽说是假画,但这些假画也陪伴了如意三年,如意每一幅都很喜欢。
王延林一进来,也是先看画,没有去窗边鸟瞰长寿湖的美景。
探花郎的女儿,江南书香门第出身,诗画应该都是极通的,肯定能够看出是假货,于是如意如实说道:“这些米芾画作都是临摹之作,真迹都收藏在老祖宗的松鹤堂。王姑娘若想观看真迹,我就去松鹤堂找芙蓉姐姐,把真迹拿过来给王姑娘欣赏。”
王延林说道:“今天天色不好,等到了大晴天再赏米芾真迹吧,方不辜负米芾的神来之笔。”
王延林一边说,一边缓缓的靠近赝品,“我知道这些都是临摹之作,我还知道临摹这些画作的画者是谁呢。”
“是谁?”如意不禁被勾起了兴趣,“虽是赝品,但我一直很喜欢,经常跟朋友们说,这画虽没有着颜色,但是比有颜色的画儿还好看呢。”
“这些画只有黑白色,和不是很黑的黑,和不是很白的白,可是我心里会自然而然给里头的景色上色,我想的是什么颜色,画就是什么颜色。好像魂魄能够从身体里飞出来,入了画中,魂魄在里头飞呀飞呀,甚至能飞到画里头都没有画过的景色里。”
当初只有十二岁她被深深震撼住了,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家里贴的也都是在集市上几个钱就买到的粗制滥造的年画,但这些话都是真情实意。
画是假的,话是真的。
王延林被如意打动了,“真有这么好吗?”
如意说道:“反正我觉得好,王姑娘,到底是谁临摹的画作?”
王延林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如意又再次被震撼到了,说道:“啊!原来王姑娘就是米市!”
王延林一愣,“什么米市?”
如意就把那时候她还不认识米芾的“芾”,只懂得认字认半边,就叫米市的笑话讲给王延林听。
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王神仙也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了,“什么米市菜市的,亏你叫的出来。不过,你懂得我的画,叫我米市我也认了。”
如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那时候王嬷嬷还说是高手临摹之作,花了不少银子买的,又被王嬷嬷骗了。”
王延林笑道:“这世道的规矩对女子苛刻,闺阁女子的笔墨丹青不能流到外头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即使只是送给至亲赏玩,也不能署真名。王嬷嬷当然知道画者是我,只是不方便告诉你实情。”
如意心道:这个王嬷嬷,又把我耍的团团转!她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王延林把如意的手一拉,“走,我们去二楼看米市的画。”
如意忙道:“可别再提米市二字,我要羞死了。”
王延林开怀一笑,“你是米市的知己,米市本人很高兴有你这么个知己,你不必为之羞耻。”
如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其实三年前就和王延林因画结缘了,于是,两人关系瞬间拉近了许多。
就在如意和王延林在承恩阁上上下下赏景赏画的时候,顺天府衙门监狱,押解出京的日子到了。
由于寒冷的冬季路途不便,很多发配边关的犯人积压在这里过冬,顺天府衙门还得出粮食养着他们,一到春暖花开,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些犯人清出监狱,今天这一群大概三十来个囚犯都是被送到东北的铁岭卫。
一清早,钱帚儿就乔装猪倌过来送给曹祖送最后一顿牢饭,吃饱了好上路。
曹祖吃了一口,“好奇怪的味道,这都是些什么?”
钱帚儿说道:“我是个猪倌,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剩饭剩菜再加点水炖一大锅,给猪吃就掺几瓢子细糠,给你吃就不用加细糠了,你至少比猪吃的好。”
曹祖说道:“不是我挑,以往也是剩菜剩菜,但今天的确有一股子怪味。”
钱帚儿说道:“哦,或许是最近天气暖和,剩菜剩饭不经放,有了味。”
曹祖细嚼嚼,虽然不好吃,但能吃出来里头有肉,今天还要敲登闻鼓告状,得吃饱了。
于是,曹祖把钱帚儿送的牢饭都吃完了。
曹祖穿着囚服,和三十多个囚犯一起排队出了监狱,进来的时候还是冬天,现在已经春天了,虽然天气阴沉沉的,但曹祖精神依然为之一振!深深的吸口气,这是自由的味道啊!
一共有十个差役负责押送,要辖制住三十多个囚犯不容易,就给囚犯们戴上五斤重的枷锁,头和双手固定在方形的木框里,这样他们的双手就动不了,以防他们袭击押送的差役逃跑。
轮到曹祖戴枷了,曹祖把钱帚儿送给他的二两碎银子塞给衙役,“行行好,我颈椎疼,枷锁套在脖子上走不动道,你们看我一把年纪了,逃是逃不掉的,就免枷吧。”
差役收了银子,就没有上枷,除了曹祖,也有几个囚犯皆是送礼免枷。
那曹祖夹在在一群囚犯里排队出了监狱,路过顺天府衙门大门时,突然拔足狂奔,往登闻鼓方向冲过去!
曹祖一边击鼓,一边大声喊道:“草民曹祖!状告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私藏龙袍!意图谋反!求青天大老爷铲除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