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答应了,就要去柴房砍菜,鹅姐叫住了他,“回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就是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又升了千户,已经有媒人找上我,你是怎么想的?”
吉祥的下巴朝着如意家扭了扭,“娘啊,您经常说,看我撅着什么腚就知道我会放什么屁,我就不信您瞧不出来我的心意。”
其实从大年初三在德胜门迎接吉祥凯旋,到正月里吃年酒、给赵铁柱下聘 、挑选家具,吉祥如意两个孩子的表现都在老母亲眼里。
要不,鹅姐也不会堵在门口不准吉祥提着热水进里屋。
如意这孩子就跟鹅姐的亲闺女似的,鹅姐觉得谁都配不上如意,就连吉祥也实属勉强。但,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
鹅姐上下打量着儿子,说道:“果然跟你爹一样,都是跪搓衣板的命。”
吉祥笑道:“跪搓衣板怎么了?跪搓衣板挺好的,我爹若没有跟着您,他还在看大门呢。”
鹅姐很是得意,“那是。”
从此以后,只要有媒人开口,鹅姐必定就以“这孩子算过命了,不宜早娶”的理由来搪塞。
且说开年回颐园当差,起初如意提不起精神,脑子里时不时闪回和吉祥在一起斗嘴的片段,被王嬷嬷教训了一顿。
王嬷嬷说道:“打起精神来,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六十岁的老太太?”
如意有些不服气,“我是没有精神,但我又没耽误干活。今天一大早起来,倒春寒下了大雪,我不也把这个月的月钱都放完了嘛,一个钱都没算错。”
今天正月二十五,前头暖和了几日,连长寿湖的冰面都融化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昨天北风起,雪花飘,湖面又结了一层冰,倒春寒似乎比冬天还冷。
王嬷嬷拍着桌子,“唉哟,翅膀硬了,敢跟我犟嘴了。”
如意的语气软和了些,“嬷嬷,我又不是故意没精神的,这大正月里,人都这样,又不止我这一个。”
说完,如意指了指外头在茶炉旁边打盹的秋葵。
王嬷嬷说道:“胡说,我怎么不这样。”
如意讨好的笑道:“嬷嬷这样的人,万里挑一,我怎么好意思跟您比呢。”
王嬷嬷说道:“你少来灌迷魂汤。”
如意亲手给王嬷嬷沏茶,“迷魂汤没有,好茶有一杯,嬷嬷请用茶。”
其实王嬷嬷也不是真生如意的气,就是今天倒春寒,冷的出去都冻耳朵,感觉这个冬天似乎永无止境似的,心情不好。
如意捧茶,王嬷嬷接过茶杯就不恼了,叹道:“春天怎么还不来啊。”
如此同时,千里之外,应天府南京,魏国公府。
此时南京也下了大雪,魏国公府的正院里,笼罩着一股北风都吹不散的药味。
年轻的魏国公夫人张言华五年三次小产,沉疴已久,药石无效,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病榻上的张言华睁开眼睛,“我刚才梦到了颐园,颐园在下雪,好冷,我在雪地里走,想要回到我的梅园,找我的大姐姐,但是迷路了,怎么也走不到梅园,一着急,就醒了。”
一旁伺候的红霞和红桃连忙过来,红桃说道:“夫人醒了?太好了!夫人想吃点什么?您都一天一夜水米不进了。”
张言华说道:“我想喝茶。”
红桃说道:“夫人还在吃药呢,茶是解药的,不好喝茶。”
张言华说道:“我只想喝茶。”
红桃还要再劝,红霞说道:“你去泡茶吧,夫人都这样了,还管它解不解药,只要夫人愿意喝就行。”
“是,童姨娘。”红桃去泡茶。
五年过去,红桃依然是未婚丫鬟的打扮,但是红霞已经梳起了妇人头,穿戴豪奢,就像官太太似的。
三个月前,张言华第三次小产,颐园八百里加急,送来老祖宗的亲笔信,老祖宗劝张言华先保住身子再说,要张言华给丈夫魏国公纳妾,来解决子嗣的问题。
张言华一口气给魏国公纳了两个妾,一个是伺候魏国公二十年的通房丫鬟郑氏,这个郑氏今年三十二岁了,比魏国公还大八岁。
郑氏从十二岁就伺候年幼的魏国公,等魏国公十四岁,她二十二岁时,就成为了魏国公的通房丫鬟,是魏国公的第一个女人。
魏国公自幼就死了父母,是郑氏悉心照顾着他。魏国公从南京到京城,又从京城到南京,郑氏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着。
魏国公对郑氏长宠不衰,他们两人之间已经不是单纯的男女之爱,毕竟郑氏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少女时姿色就平平,这个年龄更不如从前。
魏国公和郑氏的感情就像大明宪宗皇帝和宠妃万贵妃,万贵妃比皇帝大十七岁呢,宪宗皇帝还是宠了她一辈子。
魏国公小时候,父母早逝,族人对爵位虎视眈眈,那些旁支恨不得魏国公夭折,好抢夺国公的爵位,是郑氏一直陪着小小的魏国公身边,度过了艰难岁月。
大十七岁尚且爱的深沉,相差八岁就更不是问题了。
因两任魏国公夫人都一直没有生下嫡子,庶子不能生在嫡子前头,这是乱家的根源,魏国公再喜欢郑氏,脑子还是清醒的,所以和郑氏同床的时候,一直用鱼鳔或者羊肠避孕,郑氏没有生育过。
如今张言华的身体已经不太可能生下嫡子了,魏国公就跟张言华说,看在郑氏伺候多年的份上,给郑氏一个姨娘的名分。
担负着延续魏国公府子嗣重任的张言华无法拒绝魏国公的要求,同意了,说道:“以郑氏三十二岁的年龄,够呛能够生下子嗣,除了郑氏,你中意那个年轻的丫鬟?国公府若再无子嗣,那些旁支恐怕又要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