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心想,日有所思,就疑神疑鬼的,把北风听成哭声也正常嘛,她摸着枕头的娃娃,这个年纪瞌睡多,不一会也就入睡了,才不管外头鬼哭风嚎的。
就这样过了几天,如意把被子拆下来、把床单等放在水桶里,来到湖畔边的石阶码头上清洗。
进园子的时候,如意娘叮嘱过她,床单被罩什么的,都由吉祥带回家给她洗。
当时如意答应了。
但是如意洗了一回自己的衣服,手冻得发红,她想着,如果交给娘洗,受冻的不就是娘么?
她舍不得,娘宝贝她,她也心疼娘啊!
于是,乘着湖水还没结冰,床单被罩这种大家伙她也是自己洗。
如意用搓衣板把床单洗干净了,扔到湖水里漂去皂角的泡沫。
此时她的手已经冻僵了,差点没抓住床单。
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抓住床单一角,“如意,我来帮你。”
正是帚儿。
自打那天在饭堂认识帚儿,她每天打扫十里画廊,只要经过承恩阁,就会上来打个招呼。
如意也会客气的请她喝杯茶,喝的是如意娘亲手抄的油茶,这东西就像一盏热面汤似的,能够饱腹暖身子,最合适干活的人。
当然,帚儿也不白喝她的茶,十里画廊是把颐园几乎所有庭院都连接起来的地方,她每天挥舞着的扫把在十里画廊里穿梭,走的地方多,自然消息就比较灵通。
比如现在,帚儿一边抖着湖水里的床单,一边说到:“昨天松鹤堂的丫鬟们吵架了。”
“哦?”如意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花椒坐在画廊里抹泪呢。”帚儿说道:“见我过来扫地,她擦干眼泪就回去了。”
如意心道:看来花椒吵输了,平日看她口齿机敏都挺不错的啊,怎么吵输了呢,看来松鹤堂的“高手”太多了。
帚儿继续说道:“我感觉咱们老祖宗这几天就要搬进来了。”
如意问道:“怎么说?哎呀,我说你这个人,说话总说一半,吊人胃口。”
帚儿笑道:“我不这样说话吸引你们,你们这些家生子都不搭理我啊。”
帚儿确实很想早日融入颐园。
如意笑道:“你要是总这样说话呀,就真没有人和你聊了。”
帚儿说道:“今儿一早,王嬷嬷就带了好些个小厮、粗使婆子等等,推着车,抬着箱笼,送到了松鹤堂。我瞅了几眼,都是些幔帐铺盖,你想想,都开始铺床挂账了,老祖宗肯定这几天就要搬进来。”
说的有道理,如意看湖水里的床单已经漂洗干净了,就把床单捞起来,和帚儿一人一头,拧麻花似的把床单的水绞干。
干完活,如意说道:“走,去我那里喝杯茶。”
帚儿拿起扫帚,说道:“我还有好几里的画廊要扫,改日再领你的茶。”
如意感叹,“瞧你这个好模样,好性情,你爹娘怎么舍得把你卖了。”
帚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田地干旱,庄稼欠收,把我卖了,我和老子娘都能活下去。我在这里挺好的,有吃有穿,活计也不累——下田种地才累呢。每个月还有二百月钱,我以前做梦都没想到一个月赚这么多。”
如意问:“你在这里想爹娘吗?”
我可是黑天白日都想我娘啊!
帚儿说道:“想是想,不过想也没有用,他们拿着我的卖身钱出去做买卖了,说赚够了钱就来赎我,还不知到猴年马月去呢,我在这里能开心一天是一天,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徒添悲伤罢了。”
这个帚儿倒想的开,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苦呢。
如意把床单晾晒在院子里,心想我和娘都要好好过每一天。
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如意把晒干的床单收进去,听见前头有人叫道:“看房子的人出来!”
如意赶紧从后罩房跑到前面,见到顶头上司王嬷嬷带着上夜的女人们站在承恩阁前。
王嬷嬷使了个眼色,“开门。”
如意从胸口取了钥匙,打开一楼的门。
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王嬷嬷问:“你熏了香?”
如意说道:“里头油漆味太重了,我采了松柏籽熏的香。”
“不错,眼里有活。”王嬷嬷对她依然是这个评价,随后领着女人们走进楼阁。
她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抹了抹桌面和椅子,手帕依然洁白如初,没有灰尘,看来每天都在打扫。
一共五层,王嬷嬷都亲自检查了一遍,说道:“三天之后,咱们老祖宗要搬进园子。那天,你们这些丫鬟都穿红袄,着蓝裙子,梳双环,扎红发带,可记住了?”
看来帚儿猜中了。如意忙道:“记住了。”
王嬷嬷继续吩咐,“入园当日,老祖宗应该不会逛太多地方,但是你得先预备着,把一楼的地炕烧起来,弄的暖暖的。”
如意应下了。
晚上的时候,几个粗使婆子抬来了几筐红罗炭。
婆子说道:“这东西可贵了,承恩阁专用的,你别拿去私用,到时候不够,你会被责罚的。”
如意的份例是煤块,烟气重,红罗炭烧起来没有烟熏味,是主子们的份例。
“多谢妈妈们提醒,妈妈们辛苦了。”如意清点了红罗炭,说道:“刚烧了滚水,冲了油茶,妈妈们吃杯茶再走。”
天寒地冻的夜里,瞧着这些婆子们比母亲的年龄还大,抬这些重物不容易。
如意捧茶,婆子们都吃了。
吃人嘴软,婆子们收了轻视之意,说道:“你这孩子年纪虽小,但还挺懂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