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杯茶,如意就告辞了,胭脂和红霞送她到门口,刚跨出门槛,如意就闻到一股幽幽的、淡淡的香气,“好香啊,是梅花开了吗?现在梅花开的真早。”
胭脂出去打着灯笼照了照,“还没开,只是花苞长的很大了,所以有种若有若无的香气,应该这两天就开吧,这种梅花叫做绿萼,是梅花里头最早开放的品种,我听花匠婆婆说,每年梅园里开花,就从绿萼开始。”
如意走近过去一瞧,花苞还真是淡淡的绿色,娇俏可爱。
红霞开心的拍手笑道:“太好了!梅花开了,我们就不用大冷天的往梅枝上绑假的绢花,那个来寿家的也不会催我们换新娟花了,天天来梅园转悠,就像催命似的。”
当差嘛,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如意和红霞的想法是一样的,不想干多余的活,也笑道:“恭喜恭喜,可以少一桩活了。”
回到承恩阁,蝉妈妈果然热水热炕的等着她呢。
蝉妈妈把五百钱交给她,“中午月钱就放了,每一房派个人去领,按照房头发钱,你不在,我就替咱们承恩阁领出来了,这是你的月钱,你数一数。”
沉甸甸的五百钱,五十个钱一吊,一共十吊钱,如意一把收了,“不用数,我信得过妈妈。”
当夜无话。
如意做梦,梦到她在承恩阁打扫,墙上的一幅画有些歪了,她踩着梯子去扶正,冷不防山水画里出现一个人,正是帚儿!
帚儿格格笑道:“如意,想不到吧,我就是半死不活躺在病榻上,也把仇给报了,连侯爷都赞我是奇女子呢。”
如意吓得一时踩脱了,失了脚,从梯子上掉下来。
身下的地板消失了,成了个无底深渊,如意不停的下坠,直到她从梦中醒来。
醒来后已是天亮,蝉妈妈已经起床了,开始每天的差事。
吃早饭,打扫,开窗透气,吃午饭,关窗。
如意刚把门锁上,王嬷嬷来了!
“开门。”王嬷嬷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块白帕子。
王嬷嬷做事一丝不苟,又来抽查承恩阁清洁了。
如意把五层楼的门都打开,陪着王嬷嬷一层层的查看,王嬷嬷看白帕子上一点灰尘都没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明天老祖宗要来承恩阁赏景赏画,今天晚上,米芾的真迹就会送过来,我会亲自和你一起把赝品换下来,这事不要蝉婆子参与,也不让她知道。”
好几万两银子啊!如意一颗心悬起来了,表面还是装作镇定,“是。”
王嬷嬷说道:“老祖宗惯用的一些东西下午就会送过来,其中有一张罗汉榻——老人家年纪大了,坐一会就得歪靠着,以后这张罗汉榻就常摆在那里,不搬走了。”
“你把承恩阁的地炕烧得暖和点,今晚挂了米芾真迹,你就在一楼罗汉榻上睡,守着里头不准离开。”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如意点头道:“是,画在那里,人就在那里。”
否则,我全家的性命都赔不起。
王嬷嬷离开不久,松鹤堂就来人了,浩浩荡荡,就像搬家似的。
先是几个粗使婆子推着一辆大车,车上就是一张罗汉榻,承恩阁在山上,有人走的台阶,也有车行的石板坡,但罗汉榻太重,坡面又陡,推来推去都推不上去,还差点把婆子们撞到地上。
后来,把看门的小厮们都叫来一起推,才把罗汉榻推上去。
如意在承恩阁里盯着,恨不得长出四只眼睛,“慢点!小心把墙壁的漆面嗑花了。”
又道:“那个熏笼,里头的炭熄了没有?今天不能有明火。”
“屏风不要放在那里,会挡住光的。”
如意正忙着,进来一个穿戴体面,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媳妇,年轻媳妇说道:“谁是承恩阁管事的?”
如意说道:“是我,我叫如意,负责看守承恩阁。”
年轻媳妇打量着如意,“你就是如意,还这么小啊……幸亏我提前来瞧瞧,老太太明天要到你这里看画赏景,东西两府的三位小姐也要来作陪,虽不准备在这里吃饭,但茶水茶点是免不了的,你们这里烧水的地方在哪里?”
什么?还要来三位千金小姐!
这得添多少活儿啊!
如意内心晴天霹雳,还努力保持笑脸,说道:“我们看房子的吃住烧水都在下人们住的后罩房里。承恩阁后面有个四合院,院子里正屋厢房厨房都是齐全的,预备给主子们更衣休息,我们定时打扫,干干净净的,那里有炉灶,烧水的壶等厨具,就是没有杯盘碗盏这些器皿。”
年轻媳妇点点头,“有没有杯盘都无所谓,老祖宗入口的东西,我们都是自带,不用外头的——你先带我瞧瞧去,看还要添置些什么。”
如意点点头,说道:“好,请跟我走——不知如何称呼您呢?”
年轻媳妇说道:“我叫腊梅。”
原来她就是腊梅!东府大总管来福的寡妇女儿,差点改嫁了二管家来禄,难怪这么年轻就梳着妇人头。
腊梅在松鹤堂当差,属于一等的管事媳妇,管着老祖宗的人情往来送礼、和出门的事情。
承恩阁又高又偏僻,需要提前准备很多东西,所以来承恩阁也算是“出门”。
如意说道:“腊梅姐姐这边走。”
如意心道:腊梅的眉眼有点像王嬷嬷,她长得像小姨,和亲娘来福家的倒不是很像。
承恩阁后面是个敞亮板正的四合院,正屋有五间,东西两边还各有两间耳房。
东西厢房也是各有五间,厨房在东南角,有大灶和两个红泥小灶,以及一大一小两个水缸,大小水缸都是空的,盖着木盖,里头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