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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坠欢(189)

赵沉茜拈起一段,谨慎嗅了嗅。似乎是供奉用的香烛,村长在供谁?

这时,容冲在另一间屋子喊:“快过来,我发现了重要东西!”

赵沉茜赶紧起身:“怎么了?”

容冲翻过纸张,让她看封皮上的字:“玉溪村志。”

这可太重要了,赵沉茜立刻接过,从第一页翻起。容冲毫不见外地探头过来,和她一起看。

玉溪村志中最早和树有关系的记录出现在三年前。一个村民上山砍柴,遇到野猪,危急时分头顶垂下一丛柳条,他走投无路之下拽着树枝往上爬,而树上也像是有一股力拉他,他很快爬上树,野猪在树下徘徊许久,无奈离去。他在树杈上躲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敢回家。他本来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随后频频梦到一棵古树,质问他我救了你,你为何不谢我?男子醒来后不敢怠慢,赶紧带着香烛供品放在那棵树下,之后果然再没梦到大树。

男子觉得奇异,到处和人说后山那颗古树是神树。村里原本无人相信,但又过了不久,一个女子去水潭边洗衣服,不慎滑到水里,挣扎间突然抓到柳树条,她拽着树枝爬上岸,发现正是救了男子那株古树。女子便觉得是神树显灵,她回去后大加宣传,渐渐的,神树的名声便流传开来,村里人遇到不顺心的事,便拿着香烛来树下供奉,说也奇怪,供奉过后,烦心事很快就会解决。神树的名声越来越广,最后所有村民都把这株古树奉若神灵,甚至为它专门修建了神庙,日夜供奉。

然而神庙建好之后,玉溪村就频繁发生怪事。最开始是村里人都喊睡不醒,体弱的妇人、小孩甚至会精神恍惚,随后老人孩子接连病逝,村民以为是正常的生老病死,但后来青壮年也病倒了,怎么都查不出病因。眼看村里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村长无奈之下上报朝廷,朝廷派了郎中来,郎中要开棺验尸,村长带着人挖开坟墓后,却发现前段时间病死的人都变成了木头,或者说,变成了树人。

死者身体变得干枯,脚心长出根须,穿刺棺材,深深扎入土地。有胆子大的村民试着砍断树根,没想到根须里竟渗出血来,死去多时的人像被砍疼了一样,突然坐起,扭曲着朝他们爬来。村民们吓死了,自此之后玉溪村闹妖怪的事就流传出去,幸存的村民没人敢继续住着,陆续都搬走了,连村长一家也弃村而去。

村志最后几页字迹杂乱潦草,明显是仓促间写下来的。容冲早就看过一遍,等赵沉茜看完了,才说:“先救人再杀人,这树妖好谋略。”

赵沉茜问:“你怎么知道是它杀了村民?”

容冲指向开棺那一行:“村民说,死去的人脚心长出须根,深入地里。要是我没猜错,并非人长出了树根,而是树妖将根须刺入村民脚心内。脚心乃气脉呼吸之处,树妖连接此处,藉此攫取人的精气。村民们埋葬病人时,其实那些人根本没死,村志中村民砍断根须后的异状,并非诈尸,而是棺材中人终于能脱离树妖控制,在拼命求救。”

赵沉茜立刻明白过来:“那村里许多人产生幻觉,集体病倒,也是树妖搞的鬼?”

“没错。”容冲从窗缝里抽出几丝柳絮,打了个响指,柳絮上就燃起火来。容冲指着火焰,说:“你看,火心是蓝色的,说明里面有妖气。这只柳树妖聪明的不像草木,它先是救人,施与一些小恩小惠,等得到村民的信任后,就诱导众人报恩。有香火供奉,远比它自己修炼快多了,等它骗着村民为它修建了神庙,就逐渐露出原型。它在柳絮中下毒,村民嗅到后精力不济,甚至出现幻觉,毒性积累越来越深,人就会昏迷假死,其他人误以为此人死了,将他埋在地下,树妖趁机侵入村民体内,吸取生机,一直到将人抽干。它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杀了许多村民,外界却以为他们是病死的,殊不知下葬时,所谓病人根本没事。”

赵沉茜想到那么多“病死”的村民,神色沉重。上次来他们只是杀了妖怪,并不知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敢在汴京脚下作恶,不像是普通妖怪,如果孟皇后绣囊里的柳木真的来自于玉溪村这只树妖,那么,是谁折下来送进宫里的呢?赵沉茜收起村志,决意亲自去墓地看看,说:“容郎君,柳树妖的本体就在神庙地下,你要捉妖的话可去神庙,但它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你最好谨慎些,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容冲心里莫名其妙吃味,为什么她对少年的他这么温柔,甚至会提醒他捉妖小心。明明现实中她对他警惕极了,连认都不想认他。

凭什么?

容冲心底咕嘟咕嘟冒酸泡,那股劲都不用拿,语气中自然而然带上了傲娇:“你怎么知道我姓容?”

赵沉茜看着容冲,那双眼睛黑润明亮,热忱的像是没经历过任何黑暗,她想到他日后要经历的苦难,心中莫名不忍。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语气变得十足柔和,说:“白玉京小公子的名声谁人不知,他是掌门幼子,单名一个冲字,家世非凡,剑术高明,长得也俊俏,从小就是汴京许多人家的榜上贵婿。听说他喜欢穿白衣,喜欢在佩剑画影上系铃铛,尤其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到处营救年轻美貌的小娘子。条条桩桩都和你符合,我猜的没错吧?”

容冲笑了,眉宇间意气风发,瞬间恢复了高兴:“谢娘子谬赞。不过,我可没救过年轻美貌的小娘子,既然娘子这样说,那我可要护花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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