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逆不道!”戴淮怒喝,“逆贼,竟敢对先帝和官家不敬,将此獠就地格杀,以正国法!”
既然骂他大逆不道,那容冲索性坐实了,大大方方说道:“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我叛的是国君,而非国民国土,何来叛国?要我说,真正叛国的是当今圣上,他谋害长姐,重用佞臣,任由毒妇妖道把持朝政,致使外敌入侵,燕朝丢掉半壁江山,河间到淮东千千万燕朝旧民,只能在异族铁蹄下委曲求全,艰难度日。皇帝逃到临安,依然安享富贵,恐怕早就忘了故国百姓,但容冲不敢忘。只要燕朝故民前来投奔,海州不问出身,皆愿开城门庇佑。我记得戴指挥使是青州人,指挥使逃至江南后官运亨通,春风得意,便忘了故土的父老乡亲了吗?”
“妖言惑众!”戴淮被戳中了痛处,大怒,呵斥道,“放箭,杀此逆贼,为官家除害!”
下面的兵卒不动,容冲望着那些年轻的脸庞,说:“指挥使,你终于不装了。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遣散百姓,现在妇孺老幼皆在,你却让士兵放箭,可想过百姓的安危?”
戴淮冷着脸抽刀,指向不肯行动的士兵,威胁道:“容冲乃朝廷钦犯,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若不动手,视为同党,株连九族!”
没人敢承担这样的罪名,马上有兵卒朝容冲杀来。容冲拔剑,却没有砍向士兵,而是一剑挥灭了火把。
四周陷入黑暗,禁军站得紧密,霎间难辨敌我。容冲借着黑暗掩饰,从容在人群中腾挪,不忘动摇军心:“你们也都有妻子儿女、父母双亲,怎么忍心往百姓堆里放箭?皇帝那样对我的家人,来日就会同样对待你们的家人,他能让你们朝无辜之人射箭,来日就会拿你们的父母妻儿挡箭。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皇室,这样的朝廷,你们当真要效忠吗?”
戴淮气急败坏道:“快点火,别让他跑了。”
戴淮喊了许久,奇怪的是,无论全副武装的禁军,还是街巷里看热闹的百姓,无一人有火。戴淮瞪大眼睛看了许久,终于发现树后露出一片白。他大喜,指挥士兵围攻,终于他身边的心腹找到了火折子,点亮火把一看,哪有容冲,树上只有一件白色的外袍。
戴淮气得举起刀鞘,重重抽打站在前方的士兵:“容贼呢!”
士兵们听着惨叫声,沉默低头,无人说话。
是啊,这样的长官,这样的朝廷,就是他们要效忠的对象吗?他们愿意为国效命,可是上面的人,是否拿他们的命当命呢?
第111章 影妖
咣当一阵巨响, 赵苻将案上的笔墨摔到地上,怒斥:“废物,一群废物!孟太后被贼人劫走, 连容冲也没抓到,朕要你们何用?”
殿内宫人跪了一地,戴淮跪在堂下, 冷汗涔涔:“官家恕罪,非臣不尽力, 而是容贼不知修了什么邪术,突然功力大涨,十招内屠尽归真观的仙师。臣带兵围住那厮, 正欲死战,不想他忽然熄灭了周围明火, 藏身在百姓之中。臣怕伤及百姓,不敢放箭, 等疏散了看热闹的商贾民众, 容贼已不见了。”
“荒唐!”赵苻气得破口大骂, “捉拿逆贼重要,还是区区几个庶民的命重要?走前你向朕立了军令状, 不诛逆贼,提头来见, 如今容贼跑了,朕拿你的九族来补!”
戴淮连忙磕头:“官家饶命,臣知罪。臣已发现,容贼虽然借助邪魔歪道,武功大增,但此法极伤身体, 用不长久。他诛杀归真观五位仙师后,应是损伤了根基,短时间内不能再用剑,所以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勾当,悄悄逃出包围。望官家容臣戴罪立功,臣带兵搜捕,定能活捉此贼,扬我国威。”
赵苻刚才气狠了,说要诛戴淮九族,但气头过后,他也知道诛九族没用。当务之急是斩杀容冲,追回孟太后,臣子的功过,可以等事了后再发落。
赵苻深深吸气,勉强恢复了帝王体统,说:“好,这可是你说的,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抓到容冲,渎职之罪一笔勾销,如若不然,你这指挥使也不必做了。”
戴淮想到被前面那些被赵苻厌弃了的功臣落得什么下场,忙跪拜:“臣领命。臣愿为官家肝脑涂地,只是臣位卑言轻,而容贼精通妖术,臣担心他变幻容貌,寄身于达官贵戚之族,借势逃出城门。臣斗胆请陛下下旨,封锁水旱所有城门,无论权贵商贾,一律不许出入,并令临安各官宦勋贵配合禁军搜查,如此,臣才能瓮中捉鳖。”
御前太监王伦觉得不妥,劝道:“官家,临安每日赀费不是小数,米粮蔬果,宫中用度,皆要经城门运输,水门还要走大量商船,同时封锁所有城门,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官家。”戴淮力争,“容贼受了内伤,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将出城之路都堵上,搜他出来是迟早的事。望官家明察,不要心慈手软,放虎归山。”
赵苻左右为难,终究是容冲的威胁更大,下定决心道:“朕允了,限你三日之内,肃清临安,将逆贼一网打尽。”
王伦见赵苻执意要关城门,挑挑眉,虽不认可,却也垂眉不再劝阻。戴淮如愿拿到了旨意,意气风发谢恩:“臣遵命。”
戴淮退下后,赵苻坐在龙椅上,抿了口茶,问:“萧惊鸿招了吗?”
王伦半弓着腰,轻声细语道:“回禀官家,尚未。他一口咬定没看出皇后中了法术,走到湖边时其中一个宫女突然发难,他才知身后侍女竟是逆贼假扮。但天色昏暗,皇后被逆贼推入水中,他忙于搭救皇后,没看清逆贼的脸。”